人生有死,死得其所,夫复何恨。
他想起邓康总是问:&ldo;这听起来都是字,连起来啥都听不懂。&rdo;
政委就说:&ldo;革命战士不怕艰难困苦,若是死在向胜利和光明前进的路上,那就永不后悔。&rdo;
邓康现在,应该知道这些话的意思了吧。
无聊时,骷髅鬼影就坐下来这么想。
他七连的战士,从无到有,从有到无,剩下的,只有邓康。希望那小子到了学校好好学习。
仗总有打完的时候,那时候,国家太平,他们七连,最年轻的战士邓康,就能长大成人,拿着书本,当爸爸,做爷爷。
&ldo;臭小子,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一天。&rdo;他自言自语着。
这里太寂寞了,他不停地和自己说话,风沙把鬼叨叨自语的声音吹走,在空旷的沙漠上飘荡,有时候,会发出嘶嘶呜呜的声音,路过的旅人把这种声音称作:沙漠鬼哭。
旅人们会把这种解释为风声,夜里静下来,旅人们半睡半醒之间,会听到一些似真似假的话。
&ldo;我们连只剩你了,康娃。&rdo;
&ldo;光明死在了异乡。&rdo;
&ldo;我还好,怎么说,老子也是死在咱家里的人。&rdo;
有时候,这些鬼话就会化作低喃的歌声:&ldo;向前向前向前,我们的队伍向太阳……&rdo;
有些旅人一觉睡起后再上路,就会不自觉地在路上哼起梦中听到的歌曲。
有人说,或许沙漠里真的有亡灵在唱歌。
&ldo;唱军歌吗?这儿以前打过仗?&rdo;
&ldo;没吧……沙漠也没什么争头,会不会是以前过沙漠死掉的兵?&rdo;
&ldo;……过沙漠也不会在这里过。&rdo;
旅人们聊着夜晚听到的奇怪风声,走远。
鬼所在的地方,从没有人出现过。
他也走不出去,上天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,风和沙,以及黄沙下,七连战士们的白骨,组成了天然的隔离障。
三个排,九十七人,他们分头找水,后来失去了联络,有失踪的,有被风沙掩埋的,有渴倒在路上再没起来的。大家没有死在一起,可慢慢地,风沙却带来了他们的遗骸。
张六一每天走一遍,数一遍。
九十七人,九十七具尸骨。
数完,张六一坐在地上号哭,难过又心疼。
他们都死了,他的战友们都没了。
只剩他一个,又是只剩他一个!
哭完,他又欣慰,每天去看一看他的战士们。
他握着的旗帜还飘扬着,这些战士的亡灵没有找到他,但尸骨回到了旗帜下。
他没有倒,这些战士也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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