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再不吃面该坨了。” 半晌,他才看到对方拿起筷子,小心翼翼地将面条翻过来,露出埋在碗底的“加餐”。 少年抬眼看向收银台上的价格牌。 上面写着:素面6元,加卤蛋1元,加豆排1元,加鸡腿5元。 他哽着嗓子,说:“超了。” 陈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声音带着心虚:“这不是,老板心情好了发奖金么……” 对方没理会他的话,思忖片刻,把自己的领结摘了下来。 “这个,值钱的。” 陈安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,顶灯的映衬下,绸质领结中间闪着晶莹的光。 他眼睛顿时亮了:“这水钻做得不错啊,商业街那家礼品店买的吧?” “……” 小孩低声说:“是真的。” 陈安心想这个年纪的男生哪懂这些有的没的,多半是被礼品店老板糊弄了,平时应该没少拿类似的东西哄小女朋友。 他也不拆穿,觉得要给孩子留点面子,便随手扔进了兜里。 小孩见他收下领结,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些许,拿起筷子挑了一柱面条到嘴边。 陈安用手支着脸颊,安静瞧着眼前的人。 他平日里见惯了狼吞虎咽的矿工,对小孩的斯文模样颇为新奇。对方坐得依旧端正,一筷子下去不多不少,即使是吃面条也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。不过吃饭的速度倒是很快,连汤水都喝得一滴不剩,鸡腿骨头被仔细放在餐巾纸上。 小老板瞅了瞅。 挺好,碗和桌面一样干净。 他挽起袖子,习惯性地就要开始收拾,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碗底。一滴又一滴。 少年在哭。 “怎,怎么了这是……” 陈安当即无措了,手脚都不清楚该往哪儿搁。他平日最不擅长安慰人,更别提还是个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孩子。只得慌乱地抽出几张纸递过去。 “多大点事啊,日子哪有顺风顺水的……” 小老板絮絮叨叨地说着,拿起餐巾纸自顾自地抹掉男孩眼尾的湿润。他力道不算轻,餐巾纸更是粗糙得很,对方的脸上立刻被蹭出一块红印。 应该是疼的,但男孩什么都没说,任由陈安擦干净了自己的眼角。 如此手忙脚乱地折腾一番,总算止住了小孩的眼泪。陈安如释重负地坐回原位。他胡乱抓了几把头发,从外套里摸出一包烟。 “会吗。” 对方摇了摇头。 陈安收回手,抽出一根塞到自己嘴里,目光瞥见男孩垂下的眼睫,想了想还是没点燃。 “叫什么名字啊。”陈安问道,想着明天去派出所查一下近期的失踪人口。 “……贺璞宁。” “哪个pu?”他声音很弱,语速又快,陈安没听清,“二声还是三声?” 少年还是没有马上回答。陈安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与生俱来般的沉默,也不急着再追问,只把玩着手中的香烟。 “三声。” 半分钟后,他听见男孩说:“普通的普。” 清晨五点,陈安像往常一样骑车去买菜。 小孩不知道多久没合眼了,在地铺上睡得像头死猪,他用脚踢了好几下都没醒。陈安也懒得再把人拽起来,撕下日历随手留张纸条就出了门。 农贸市场在城郊,沿着门口的公路一直走就能到。陈安今天却没走直线,特意绕了大半个县城先去了趟派出所。 派出所估计也没想过还有人大清早的来报案,只有两个值班人员在里面捧着脑袋打瞌睡。 陈安把头盔抱在怀里,指节敲在桌面上哐哐响。 “警察同志,我找个人。” 对方被惊得险些从座位里弹起来,掀开眼皮在他脸上停留半天,迷迷糊糊地问:“找谁?” “最近有失踪人口报案吗,一个男生,大概十七八岁,叫贺普宁。” “等会儿啊。” 陈安看他正了正帽檐,打开电脑屏幕,坐直了身子道:“名字是哪三个字?” “祝贺的贺,普通的普,宁是……”陈安顿了顿,“安宁的宁。” 他说完,默默地看着对方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敲。 “没有。” 陈安不可置信地望着对方,伸长了脖子往屏幕上凑。 “怎么会呢,是不是打错字了。”他有些着急地又重复了一遍,“祝贺的贺,普通的普……” 对方见他整个人都快翻到桌子里头了,急忙伸手往外推:“同志,真的没有这个名字的报案。您要是遇到什么流浪儿童,可以带到我们这里来,暂时送去收容机构看管。” 陈安心烦意乱,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。 他咽了咽口水,自己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,压低了接着问道:“那……犯事儿的记录有吗。” “不好意思,他人犯罪记录您无权查看。” 陈安的表情愣了愣,最后只有摆摆手,说了一句“打扰”,便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大门。 在派出所耽搁了不少功夫,回到店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。 陈安扛着一袋面粉和新买的菜肉呼哧带喘地进来,就看到小孩穿着他的衣服满脸无措地站在二楼的楼梯口,手上拿着一张日历纸,背面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俩字——“买菜”。 贺璞宁早上是因为呼吸不畅被憋醒的。 陈安担心他看不见自己的留言,特意咬下一块胶带,将纸条贴在了贺璞宁的脑门上。 二楼的吊顶很低,空间显得狭窄又沉闷,小老板因此不喜欢关窗户。风从窗缝里跑进来,纸条牢牢吸住贺璞宁的脸。 他在梦里只觉得被一双无情的大手压住了五官,力气大得惊人,自己无论怎么挣扎反抗都没用。最后一脚踹在了身后的柜子上。 钻心的疼痛立即从脚底蔓延至全身,贺璞宁抱着小腿龇牙咧嘴地坐起,人也从梦里被拽了出来,彻底清醒了。 入目先是大片泛黄的白,他茫然地眨眨眼,就看到“告别早泄,做回硬汉”偌大几个字,后面还接了一排夸张的感叹号。 陈安对所有不用花钱的东西全都来之不拒,上头的广告就当看不见。日历已经被撕下小半本,甚至还大摇大摆地被放在了床头。 贺璞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手忙脚乱地摘下贴在额头上的“凶器”,思绪和感官逐渐回笼,才终于认清当下的情况。 小老板坚持只收一碗6元的素面钱,剩下的4块让他当了过夜费。 矿区地价便宜得很,陈安咬牙买了整间店面,楼下做生意楼上住人。他当年把存款全都投在了店铺里,现在还欠着银行不少钱。生活方面能省则省,所有家具都是自己从二手市场拉回来的。 一张搭建的硬板床,一套折叠桌椅,还有两个老式衣柜。其中一个柜门还掉了铰链,被陈安用胶带勉强固定住,只能开另外半面。 他没时间看电视,喝水吃饭上厕所也全都在楼下解决,卧室只用来睡觉,连个像样的电器都没有。 贺璞宁低下头,看见自己身上廉价的白色t恤,领口稍微有点紧。他比陈安高半个头,衣服穿着不是很合适。 眼中突然闪过惊慌,贺璞宁在四周环顾一遭,在柜门上发现了自己来时穿的那身西装。 陈安拿了衣架,把他的三件套整整齐齐地挂好了。 他扶着床头焦急地站起身,一瘸一拐地挪到衣柜处,将手伸进外套内侧的兜里。 手指感受到熟悉的硬皮纸边,贺璞宁把兜里藏着的东西掏出来。红色的封面上,“xx银行活期储蓄存折”几个烫金字格外醒目。 他轻舒了口气,攥紧了手中的存折,才意识到卧室里没有第二个人。 贺璞宁在听见声响后的第一时间就冲了出来,神色间满是紧张。 “你去哪里了。” 陈安将肩上的面粉费力卸下,抹了把额头上的汗,见他手里还拿着那张日历纸,便抬了抬下巴:“纸上不写着呢么。” 对方脸上的阴郁稍稍驱散了些,不过依旧皱着眉头看向他。 陈安也憋了满肚子的话要问。他向四周望了望,矿井那边已经有人声传来,于是指挥着贺璞宁上了楼。 陈安把卧室门反锁住,窗户也关上了。 他转过身,看向坐在折叠椅上的人。 陈安用拳头抵住嘴,假意轻咳了一声,问道:“你真的叫贺普宁?” 少年目不斜视,直直对上他的眼:“嗯。” “听口音,不是本地人吧。” 对方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回答了他:“不是。” “怎么到这儿来的?” “火车。” “成年了吗。” “刚过十八。” “身份证给我看看。” “……丢了。” 陈安一巴掌落在他的后脑勺:“编,接着编。” 贺璞宁立刻捂住自己的脑袋,语气带着急切:“是真的!” “身份证都没了,你告诉我怎么买火车票。” 贺璞宁踟躇半天,才说:“……就是在火车站弄丢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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