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昨天,贺璞宁才终于明白,为什么陈安总是怔怔地望着他,眼中满是欲言又止的期待。 他根本不是在看自己,只是借着“贺璞宁”的名字和这张脸,想念着另一个人。 偏偏他还像个傻瓜一样自我感动,被耍的团团转都不知道。 陈安的脸色苍白至极:“不是的,小普,我没有……” “我不是小普!” 贺璞宁忽然抓住了他的领口,眼眶通红着盯着陈安,像是把牙关都咬碎了:“你一声又一声喊我小普的时候,究竟在想什么,是在想那个人在哪儿,吃饱穿暖了没有,还是想他什么时候回来找你?可是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替我想过,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,我也有感情,不是你随手捡来的什么廉价的替代品!” 陈安的肩膀不可抑制地颤抖,胸口传来令人几乎窒息的剧痛,像是用尖锐的刀片一下一下划着口子,汩汩地往外流着血。 彼此沉默良晌,贺璞宁忽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轻笑,眼里却满目凄然。 “我本来想着,只要见到你,只要你说出来一句,我跟他不一样,你从来没有认错过,哪怕是骗我的都行……我都可以假装不在意这件事,我那么喜欢你……连怎么跟我爸坦白都想过。可是你呢,陈安,你连骗都懒得骗我。” 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流下来,陈安声音破碎,他几乎被抽空了所有力气,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组不出来:“我……没有……” 他只骗过贺璞宁一次,就是假装从不曾认识他。 许久,贺璞宁缓缓收回自己的手,他后退几步,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。 “面馆拆迁到底想要什么赔偿,多少钱,你开个数目。”他收敛起所有的情绪,又变回了凌厉干练的贺总。 “不用了。” 陈安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,递到贺璞宁的面前:“我不要钱,这个……本来就该是你的。” 贺璞宁看着眼前的房产证,忽然感到一阵恼怒:“不用你可怜我,我也不是只值这么一个县城的破房子。” 陈安哑然地张了张嘴,苍白无力地说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 贺璞宁已经转过了身不再看他,冷漠地回道:“既然你同意了,明天我会安排人过来谈拆迁补偿的事情。” “……等一下!”陈安望着眼前那个即将离开的背影,突然出声叫住了他。 “还有什么事。”贺璞宁停住脚步,只是仍旧背对着他。 “最后……最后一次了,你能留下来吃碗面吗。”陈安的声音很轻,“这边离菜市场不远,我打个车过去买点,也就十来分钟,很快的,不耽误你……” 这算什么,打了一巴掌以后给的一颗廉价的糖果吗。和他在陈安心里的价值一样。 “陈安,别把我当小孩了。” 他终究是没有留下等那一碗面,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。【完结章】 陈安走了。 自那天后,他便和贺璞宁彻底断了联系。 离开的时候,他在面馆的桌子上给程倩留了一封信,还有一个精致秀气的盒子。 倩倩: 面馆拆迁的事情,我已安排妥当,留得你和明辉的电话号码,后续如果有人联系你们赔偿款的事宜,还请麻烦帮我个忙,将打过来的钱存入信封里装着的这张银行卡上,和盒子里的领结一起交给小普,如果联系不上他,可以打这个电话:岳哲1xxxxxxxx。 这几年麻烦你们两口子太多,哥在这里郑重地说一句对不起,以后补给朵朵吧。这阵子我出去散散心,过段时间再回来,不用担心我。 勿念。 陈安 临走前,他拐去了矿区医院一趟,将另一个更厚的信封放到了前台的护士手上。 “帮我交给肿瘤科大夫许明辉,就说是给他闺女的生日礼物,等我走了再叫他下来拿,谢谢。” 里面不多不少,整整三万块现金,是当年程倩和许明辉给他掏的治病费,陈安自己加了五千凑了个齐整,用笔在信封上写着“朵朵的零花钱”。 安顿好这一切后,陈安背上包去了汽车站。 他准备回家一趟看看。 虽然没想着见面,但远远地望一眼,也算了却了最后一个念想。 陈安的老家离这里并不近,需要先坐四个多小时的大巴去省城,然后转火车,再坐上整整一天。 矿区往省城的车一天三趟,陈安刚好赶上下午一点出发的。 明明是午后,候车大厅却有些昏暗,和他来的那天差不多,外面乌云密布,一副随时要下雨的样子。 司机正和检票员坐在一起吃饭,嘴里抱怨着这几日的天气。大厅飘着大锅菜香喷喷的味道。 陈安没什么胃口,包里装着几个面包,他想着等到了省城再吃。 天气不好,司机担心夜里走着不方便,于是提早了半个多小时出发。 汽车缓缓发动,终于开出矿区的那一刹那,陈安的心底反而只剩下平静,只是眼眶有些微微发热。 在这一刻,他才真的意识到,自己要和这里,和这三十年里遇到过的所有人,彻底说再见了。 从早上开始,太阳穴便突突地一直跳,心跳也比之前快了些许,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,贺璞宁压着胸口,没有来地感到一阵烦躁。 他手里拿着一份摊开的预算报表。 半个小时过去了,手上的材料才艰难地翻过去一页,贺璞宁有些泄气地将文件扔在了床上,转头打开了电视。 其实也并不是想看,只是房间里一旦安静下来,他就会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。这几天他心乱如麻,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陈安最后通红的一双眼。和他无数次在梦中见过的那般。 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本地新闻:“省水利厅和省气象局联合发布山洪灾害蓝色气象预警,预计今日14时至明日14时,有可能发生山洪灾害,请各地区注意做好检测、防汛、避险等防范工作……” 贺璞宁百无聊赖地听着,有些吃痛地揉了揉眉心。 外面确实一副要下雨的样子,璞宁想了想,考虑要不要让岳哲打包了外卖带上来,就不出去吃饭了。 正犹豫的功夫,岳哲的电话却抢先一步打了过来。 贺璞宁按下接听键,说:“打来的正好,我正想着告诉你——” “副总,有人找你。”岳哲有些为难地样子,“她说她叫程倩,是……陈安的朋友,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到你手上。” “不见。” 贺璞宁想都未想,直接挂断了电话。 程倩约了岳哲当面谈,此时和许明辉一起,三个人站在酒店大堂面面相觑。 “他怎么说?”见岳哲挂了电话,程倩有些急切地问道。 岳哲摇了摇头,有些没好气地说道:“你们就死心吧,副总那天明显跟陈安吵了一架,回来气得一整天都没吃饭。你俩还上赶着来触霉头。尤其是你——”他指着程倩说,“那天不是刚跟副总冲撞了一番,早知道是你找我,我就不来了。” “可是,我真的有东西……”程倩还在坚持着。 岳哲被她烦的没办法:“哎呀,要不你直接给我,我去替你送。” “不行。”程倩紧紧拿着手上的盒子,“我必须亲手给他。” 岳哲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,朝她摆了摆手:“那你自己想办法吧,反正我是尽力了。” “坐那等会儿吧,反正他就在这住着,总能蹲到人。”许明辉指着一旁的沙发对她说。 一个小时前,许明辉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,说陈安拖人留了三万块钱,等他匆忙跑到医院前台的时候,人已经早就消失了踪影。 两个人一刻不敢耽误,立即跑到面馆,结果只看到了餐桌上的一封信,还有一个手掌大小的木盒。 程倩一刻也不敢停,直接打通了陈安留给她的电话,却吃了个闭门羹。 她和许明辉一直从中午坐到了傍晚,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的暴雨,窗外叫啸一般地呼呼作响,不时有闪电伴着雷鸣亮起,大堂里乱乱哄哄的,到处都是被雨淋湿正怨声载道的宾客。服务生正忙不迭地铺设着防滑毯。 许明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,有些担忧道:“实在不行,我们先回去吧,明天再过来。” “再等半个小时……”程倩紧握着手上的盒子,上面已经带了温度,“半个小时,要是还见不到人,我们就先走。” 时间仿佛被调了刻度一样,被拉的无比漫长。指针一点一滴地走着,眼看就要到约定离开的点,程倩不禁有些泄气,正考虑要不要起身的时候,突然在电梯出口那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。 她连许明辉都顾不上喊,一路小跑着堵在贺璞宁的面前。 “小普……贺,贺总,我有个东西——” 贺璞宁神色微怒地看着她,转头质问身旁的岳哲:“怎么回事,不是说了不见吗。” “抱歉,副总,是我做事不当。”岳哲战战兢兢地,在他身后拼命朝程倩使眼色,示意对方赶紧离开。 程倩急得都快哭出来了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:“贺总,这是陈安临走前说一定要交给你的……” 要离开的动作陡然定住,贺璞宁深深地望了她一眼,神色不明地道:“……他走了?去了哪里。” “不,不知道……今天中午,忽然就找不着人了,也打不通电话,只让我把这个交到你手上。” 贺璞宁将信将疑地接过盒子打开,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绸质领结。灯光映衬下,领结中间镶嵌的钻石正闪着晶莹的光。 看到领带的一瞬间,他忽然感觉脑袋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。 贺璞宁身子一晃,眼前蓦地浮现一片晕眩,几乎是立即扶住了墙壁才堪堪站稳了。 “副总,您还好吧?”岳哲急忙问道。 “没事,不小心没站稳。”贺璞宁继续问程倩,“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吗。” 程倩接着摇了摇头:“也不知道……不过,大概是中午,他去给明辉——就是我家那位,送了三万块钱以后,就联系不上了。贺总,你能不能想想办法,看看怎么找到他,他一个得过病的人,身体又不好,外面天气这么差,能跑到哪儿去,万一被困在路上遇到危险了怎么办……” 酒店外面狂风呼啸,依稀能看到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枝,黄豆般的雨点密集急切地砸下来,仿佛随时都要把落地窗打穿了。 大堂顶上的电视仍播放着实时新闻:“受暴雨天气影响,省道5处路段发生山体滑坡,部分路段出现地基塌陷,目前以后多个车辆被困,公路局和消防支队已第一时间组织抢修清理和人员救助工作……” 脑海里重重地嗡鸣一声,贺璞宁焦急万分地朝岳哲喊道:“快找人联系当地的火车站和汽车站,看今天出发的乘客名单里有没有陈安的名字!” …… 大巴车被山上滚落的巨石击倒侧翻的一瞬间,陈安只觉得整个人如同小时候丢的沙包一样,被狠狠地从座位上甩了出去,又被安全带用力地弹了回来。 车厢内顿时充满了惊恐至极的尖叫,紧随而来的是痛苦的哀嚎声,还有的位置干脆一片安静,上面坐的人紧闭着双眼,连轻微的动弹都没有,不知道是生是死。 陈安之只觉得整个人被用力砸在了玻璃窗上,窗户霎时在身下破成无数个碎片,有一些已经深深地扎进了皮肤里。 身上压满了滑落的行李,陈安趴在地上,连手指都动弹不得,额头大概是流血了,混着从天而降的暴雨,眼前模糊一片。 脑海里如走马灯似的,回忆一张一张闪过,从小时候调皮被父母拎着耳朵骂、到考上市重点、再独自一人到面馆、遇见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穷小子……记忆的最后,是贺璞宁决绝离开的背影。 其实也没什么好回忆的,每一个画面仿佛都在提醒着他,在过去短短的三十年里,日子过得是多么糊涂又失败。 他只万幸没有对贺璞宁说出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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