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雁翎祈求道:“文彬爸当年的所作所为确实泯灭良知。我身为赵家渔船的后代岂能不怨恨他?可是,文彬是无辜的。他虽然是廖正源的儿子,可他却是一个心地纯良的人。他压根就不知道爸爸当年的所作所为。求你不要把上一辈人的恩怨强加到文彬的身上。”
&esp;&esp;念慈恨道:“住口!常言道,父债子还!他既然是廖正源的孩子,就必须和他作孽的爹一起承担罪责!你不要再替他开脱了。我绝不会答应你和他的婚事的。”
&esp;&esp;雁翎悲苦的道:“我知道,你的心里肯定对廖正源恨之入骨……反对我和文彬的婚事。可你有没有想过,你多年前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了吗?你丢下我不管,让我寄人篱下……这是不是也是一份罪孽呢?”
&esp;&esp;念慈不讲理的道:“我已经跟你说过,我当年为了生你,差点儿送命。”
&esp;&esp;雁翎抬高声音道:“可我是无辜的。那时候,能由我做主吗?你身为母亲,只考虑到自己的痛苦,有没有考虑到孩子的痛苦?”
&esp;&esp;念慈武断的一摆手,道:“够了,不要再说了。我不管,我就是要记恨你。经过这一场大闹,我想,你也没有颜面再进廖家的门了。你和廖文彬趁早都死心吧。”
&esp;&esp;雁翎觉得双眼火辣辣的,情不自禁的一眨眼,眼泪簌簌的落下,道:“你为什么要对我如此。我和文彬的婚事付诸东流,赵家渔船的悲剧和你的悲剧就都能弥补吗?”
&esp;&esp;念慈沉沉的道:“我不管。我就是这么的不讲理。我就是这么的铁石心肠。我就是这么的为所欲为。”
&esp;&esp;雁翎悲苦的摇着头,觉得眼前的这女人实在疯了。
&esp;&esp;相玫实在看不下去了。她把雁翎拉扯长大,算是雁翎的半个母亲。此时,她苦口婆心的劝道:“弟妹,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呢?就像雁翎说的,她即便和文彬没有成就花好月圆,于赵家、于你,又有什么好处呢?当年的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吗?你何苦生生的造孽?雁翎和文彬都是无辜的。”
&esp;&esp;利俊叹息道:“弟妹,你这是何苦呢?你闹也闹了,骂也骂了,也把廖正源气病了,还要怎么样呢?你虽然和雁翎没有母女的缘分,可我们毕竟是眼瞅着雁翎长大的。”
&esp;&esp;念慈冷笑道:“哼!你们既然看顾着雁翎长大,算是她的半个爹妈,那请你们廖家操心她的嫁妆吧。何必通知我和相楠呢!”
&esp;&esp;相玫忍不住道:“好吧,我们负责给雁翎置办嫁妆,你也别掺和雁翎和文彬的婚事了。”
&esp;&esp;念慈冷笑道:“相楠已经许诺过你们了。对不对?你不要拿着我们的钱做好人!”
&esp;&esp;相玫分辨道:“你们欠的良心债岂能用几个钱偿还?”
&esp;&esp;念慈接口道:“你们不是惦记着我们南洋那头的万贯家财吗?”
&esp;&esp;相玫和利俊被这句话呛得实在难堪,便都不再言语,唯有在心里抱怨念慈的铁石心肠。
&esp;&esp;雁翎觉得支撑不下去了,决定回房躺着。
&esp;&esp;念慈眼瞅着雁翎的悲苦,愈发高声冷笑道:“你趁早死心吧!廖家的那个老不死的要有个三长两短,廖家肯定会对你恨之入骨的。到那时候,廖文彬岂能娶你为妻?当然,你要是愿意和别的男孩子成亲,我巴心巴肝的祝福你们,并且愿意给你准备丰厚的妆奁,供你吃穿用度后半辈子。”
&esp;&esp;雁翎正慢腾腾的上着楼梯,觉得眼前的楼梯像钢琴的琴键,抖动着,抖动着……奏着悲悯的调子……一股子苍凉……
&esp;&esp;她不由得伸手扶住了木栏杆,却觉得那冰凉的棕漆木板也正抖动着。
&esp;&esp;相玫起身开了灯。光影溜在木栏杆扶手上,岑寂着,像是在棕漆上涂抹着一层霜……
&esp;&esp;相玫上前搀扶着雁翎。她送雁翎回到了房里。
&esp;&esp;雁翎挣扎到床跟前,觉得身上实在没有力气了,软踏踏的躺在床上,竟觉得床板像甲板,也正上下起伏着。
&esp;&esp;相玫替她盖上了薄毯子,叹息一声,掩门出去了。
&esp;&esp;雁翎觉得,她身上的薄毯子像卸下来的皱巴巴的帆……搁浅的船上卸下来的皱巴巴帆……
&esp;&esp;相玫郁郁寡欢的下楼后,发觉利俊正呆呆的站在门前。念慈已经不在了。
&esp;&esp;相玫道:“她走了?”
&esp;&esp;利俊冷笑道:“好大的架子!对我压根不搭理,摔门走了!”
&esp;&esp;相玫抱着胳膊,疾步走到门外,冲着念慈远遁的背影啐了一口,骂道:“我们穆家怎么娶了这么个媳妇!真是作孽啊!我爹娘要是在天有灵,岂能不伤心?只可怜我那弟弟,真不知道他怎么和她过了这些年!”
&esp;&esp;利俊道:“有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!”顿了顿,问道:“雁翎怎么样了?”
&esp;&esp;相玫道:“睡下了。”
&esp;&esp;利俊低声道:“看样子,她别想着能嫁给廖文彬了。廖正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廖太太岂能让雁翎进廖家的门!”顿了顿,道:“也许弟弟早知道缘由了,故意瞒着。”
&esp;&esp;相玫放下胳膊,叹息道:“他真艰难。”说着,便转身进屋了。
&esp;&esp;雁翎一直躺了一晚上……她像是变成了一个植物人……思维早已停滞……眼前的世界也早已停滞……
&esp;&esp;那晚的月色凄迷。凄迷的月光像模糊的冰棱,紧巴巴的敷在月亮的脸上。天幕上唯有密匝匝的浊云弥补,压根没有星光。
&esp;&esp;雁翎渐渐的清醒了。她的心里闪烁着两个男人的影子,一个是文彬,一个是父亲。她紧咬着一缕头发,眼巴巴的盼着黎明的到来。
&esp;&esp;这只搁浅的船要靠着两个男人的助力才能回归洋面,否则便会深陷泥淖,在沉寂里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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