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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2章（第1页）

从此以后，王旦对&ldo;神道设教&rdo;事不再持有异议。

从此之后，真宗连续导演了天帝降书、封禅大典、祭祀汾阴、兴建道观四件大事。在大规模的&ldo;祥瑞&rdo;造假伴生下，大宋王朝，举国若狂，史无前例的&ldo;大宋梦&rdo;时代开始了。

&ldo;神道设教&rdo;论

讨论所谓&ldo;神道设教&rdo;，在&ldo;无神论&rdo;或&ldo;多神论&rdo;盛行的国度，是一个艰难的话题。

这句话出自《周易&iddot;观卦&iddot;彖辞》：&ldo;圣人以神道设教，而天下服矣。&rdo;《礼记&iddot;祭义》中也有类似说法。传统文献《墨子》《荀子》等也有近似意见。大意就是：鬼神之事，为人造；其目的在使民畏服。显然，从字面看，这是一种以&ldo;愚民&rdo;为手段，达致&ldo;治民&rdo;之目的的政治构建和信仰构建。

这种&ldo;构建&rdo;不仅仅是宗教性质的&ldo;构建&rdo;，也是政治性质的&ldo;构建&rdo;，因此，所谓&ldo;设教&rdo;，其实质是&ldo;政教合一&rdo;性质的。

按邦国治理而言，此类意见古来如斯，中外皆然，欧洲从古希腊哲人到中世纪学者，也有同样性质的&ldo;构建论&rdo;。

&ldo;国家&rdo;起源之后，&ldo;治理&rdo;就是一种责任。选择何种治理模式？&ldo;神道设教&rdo;成为&ldo;国家&rdo;早期的&ldo;治理&rdo;选择之一。在传统中国，&ldo;神道设教&rdo;还不过是&ldo;辅助&rdo;性质的&ldo;治理&rdo;手段；而在传统欧洲，&ldo;神道设教&rdo;几乎就是&ldo;治理&rdo;的主体模式‐‐自觉的&ldo;政教分离&rdo;还是很后来的事。

但这类&ldo;设教&rdo;或&ldo;构建&rdo;，不一定是&ldo;不信者&rdo;的凭空创作，很有可能是&ldo;信仰者&rdo;的迷狂传导‐‐其中不乏源于&ldo;启示&rdo;的传导。因此，&ldo;设教&rdo;或&ldo;构建&rdo;，在很多&ldo;信仰者&rdo;那里，并不是&ldo;设教&rdo;或&ldo;构建&rdo;，而是&ldo;启示&rdo;。

按帕斯卡尔的意见：真理，往往是以矛盾着的形式存在的。

一般来说，人的肉体的有限性，人的理性的有限性，决定了人类思想的有限性。人不是神，不可能掌控&ldo;对象世界&rdo;的命运。即使仅仅对&ldo;对象世界&rdo;的描述，也往往会因为描述者的不同，使&ldo;对象世界&rdo;呈现出不同的面目。在这种复杂性面前，所有的独断都是滑稽的，所有的专断都是悖谬的。因此，人类理性推演出一种多元价值观。信仰与非信仰，在各自认为自己都是&ldo;真理&rdo;之际，就是一种多元性质的&ldo;矛盾形式&rdo;。以&ldo;信仰&rdo;真理批评&ldo;非信仰&rdo;真理，或者反之，以&ldo;非信仰&rdo;真理批评&ldo;信仰&rdo;真理，都是违背&ldo;真理的矛盾性&rdo;的，因此也是注定不可能有&ldo;共识&rdo;结论的，因为：没有仲裁者。两造的批评者，都，不，是，神。所以哲人帕斯卡尔（他同时也是信仰者和怀疑者）告诫乐于思考的人：&ldo;我们要记取相反的真理。&rdo;

按照这个意见，&ldo;神道设教&rdo;论，不过是&ldo;非信仰者&rdo;操练自家&ldo;真理&rdo;，对&ldo;信仰者&rdo;所恪守的自家&ldo;真理&rdo;的一种批评。&ldo;信仰者&rdo;与&ldo;非信仰者&rdo;，中间是&ldo;辽阔而又顽厚的隔膜&rdo;，两造谁也不可能&ldo;说服&rdo;谁。当此之际，只有&ldo;记取相反的真理&rdo;，才有希望走出隔膜以及隔膜之后的冲突。（史上与世上的文化冲突，也往往因隔膜而生成。）

但文化早期的&ldo;神道设教&rdo;，最初往往是共同体间的精英（祭司、先知、哲人、圣贤、君子）仰观天象、俯察地理，或听从启示、记录神言之后，有来源、有根据的讲述。这之中，应该存在讲述者的&ldo;思想介入&rdo;。于是，损益过程必不可免。传统中国的这类讲述，可能是一种&ldo;文饰&rdo;过程。按照《荀子&iddot;天论》的意见，君子们遇到日食月食就设计人间救助方案、遇到天旱就设计祷告祭祀方案、遇到不明大事就设计卜筮决疑方案，并不一定得到结果，都不过是理解&ldo;神意&rdo;、解除焦虑的一种&ldo;文饰&rdo;，这种&ldo;文饰&rdo;就是&ldo;有来源、有根据的讲述&rdo;，而虔敬是不可能缺席的。因此，究其实，还是一种&ldo;信仰&rdo;。尽管这种&ldo;信仰&rdo;可能是&ldo;多神信仰&rdo;。

最初的&ldo;文饰&rdo;或&ldo;讲述&rdo;，其逻辑，不必是以&ldo;愚民&rdo;为手段的&ldo;治民&rdo;。毋宁说，这是精英们理解&ldo;神意&rdo;，解决&ldo;自我焦虑&rdo;的方程。《荀子》中&ldo;故君子以为文，而百姓以为神&rdo;这句话的意思是：共同体间的精英以&ldo;文饰&rdo;的方法解释&ldo;神意&rdo;，是为了解决&ldo;自我焦虑&rdo;问题，而百姓看到后，认为这种&ldo;文饰&rdo;或&ldo;讲述&rdo;就是&ldo;神意&rdo;本体。&ldo;信仰&rdo;是一种需要。在时间的绵延中，&ldo;文饰&rdo;就成为符合这种需要的经典系统。是&ldo;文饰&rdo;顺乎了人情，而不是&ldo;文饰&rdo;愚弄了人情。所以给《荀子》做注的杨倞天才地解释这个意思说：&ldo;顺人之情，以为文饰&rdo;。

&ldo;神道设教&rdo;，在最初的语境中，是不离&ldo;信仰&rdo;的，是精英对神意的讲述，因此与&ldo;愚民&rdo;无关。离开&ldo;信仰&rdo;的&ldo;设教&rdo;是不可想象的。譬如，释迦牟尼&ldo;设教&rdo;时，他不可能对佛教没有信仰；张道陵&ldo;设教&rdo;时，他不可能对道教没有信仰。&ldo;河图&rdo;&ldo;洛书&rdo;如果是一种&ldo;设教&rdo;，当初的&ldo;设教&rdo;人也不可能对此没有信仰。创始人离开信仰，编个瞎话，&ldo;愚人&rdo;而后&ldo;治人&rdo;，且推演为某种宗教，这类风景，我，不信其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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