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我知道。”我心里难受,“他是我的好兄弟。”就这样,我在小花的四合院住下了。虽然一共有七个可以睡觉的地方,但我们大多睡在主卧。有时候小花去外地谈生意,我会去阁楼睡。四合院里还有别的空房子,小花早让人将其中两间空房子打通,改造成一间大的陈列室,墙上挂满中西名画,靠墙放着大理石雕像。陈列室的中央区域空着,我问是不是准备留着位置展览宝贝。小花摇了摇头,泛泛扫一眼墙上的画,目光落在中央的空地,说:“要不在这儿支几个画架子?”于是陈列室变成了我的画室。我翻看着我以前写下的笔记,决心将去过的地方一一画下。从七星鲁王宫到西礁海底墓,从云顶天宫到蛇沼鬼城,从秦岭青铜树到阴山古楼,从古潼京到雷城。那些或诡异或奇绝的场景,在画纸上逐渐显现。执笔描摹,仿佛将自己的前半生重新经历了一遍。我沉浸在这种绘画状态中,有时甚至忘记吃饭和休息。小花常常站在我身后,看我绘画。“原来有那么多地方,是胖子和张起灵陪你一起去的。”小花见我画着死水龙宫和那条长满铜钱甲片的巨大鳝鱼,叹道。我极少听小花叹气,停下画笔,转身看他。此时我已经在四合院住了半年,灌洗肺叶的次数降到每两周一次。当初医生判断我活不过半年,现在我不但活到了半年,肺功能也通过治疗有了改善。我很少吃薄荷糖了。之前想吃,小花劝我,有胃口吃糖,不如多吃几口营养餐。我捏捏我手臂的肉,放下了糖。好吃好住半年,我没那么瘦骨嶙峋,总算长回点肉,但软绵绵的,不是强有力的肌肉。我考虑着等肺活量再恢复点,就开始锻炼健身。“我们找个时候回雨村?那个潭的位置我记得,我带你去。”我提议。“免了。我不想见到黑脸神。”小花将目光投向我摆放在一旁的画纸。小花现在光明正大地表现出对闷油瓶的不满。黑眼镜和苏万曾骑着摩托来找我,送来了几串葡萄。我想起以前在黑眼镜的四合院趴在葡萄架上练功的日子。这几串葡萄就是从那葡萄架上摘下来了。我趁小花不在,坐上黑眼镜的摩托车后座,三人一起找了个羊蝎子店叙叙师徒之情。店里狭小,有二手烟味儿,我回来后咳了很久。小花知道了这事情,从此光明正大地表现出了对黑眼镜和苏万的不满。“这几张,我拿去扫描了。”小花说。小花办了个在线画廊,展览新生代艺术家的作品。刚出道的艺术家,风格各异,被前辈们视为异类和非主流。新人没资源,办不起画展,没法打响知名度。小花的线上画廊,为他们提供了很好的推广平台。当然画廊不是免费的,卖出了作品,画廊会抽取一定比例提成。我看过小花的账本,因为作品数量大,画廊每月的纯利润相当可观。我的画越积越多,小花定期选出一些,送去扫描,挂上在线画廊。我点开画廊主页,看见署名为“关根”的画挤在年轻一辈画家的作品中,感到十分难为情。小花倒是不在意。我的画能卖出去了,价格也随着知名度的提升而水涨船高。有钱不赚是傻子,解当家如此说道。我想想自己欠小花的那三百个亿,觉得卖画还债也可行,只是不知道得卖多少幅才能还完。二叔交给我的那些产业,王盟和坎肩经营得不错,每个月能定期还给小花一笔。我问小花,卖画的钱能不能分我一点儿,我想存点钱去远足,比如去尼泊尔。“尼泊尔?”小花眯眼看我,犹豫了一会儿,“换个别的地方,我考虑考虑。”我想了想,“广西?巴乃的张家古楼——”小花打断了我,“没门。”……我不该提张家。养病这段日子,闷油瓶和胖子来北京看过我几次。胖子原想着早点来的,但他和吴山居隔壁发廊的老板娘有了进展,所以耽搁了。至于具体怎么耽搁的,进展如何,他没细说,我也没好意思八卦。闷油瓶一贯沉默,除了通过地道时左右观察,其余时候目光淡然犹如出世老僧,连陈列室里的名画都不多看一眼。直觉告诉我,闷油瓶的内心不像在雨村时那样平静,但他拒绝表现出任何情绪,用沉默武装自己。我给他们俩看我的画。胖子一见九头蛇柏,立马喊道:“这玩意儿!他娘的,咱们第一回碰面的鬼地方里头就有!”“鲁王宫的九头蛇柏。”我点头,“古潼京也有。”提起古潼京,胖子来劲了,向闷油瓶第四十遍讲胖爷菜刀□□齐上阵狂斗汪家人的神勇事迹,唾沫星子乱喷。闷油瓶充当忠实听众,全程未发表任何评论。我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,趁胖子讲在兴头上,悄悄转出画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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