喉咙上下滚动,贺璞宁沉默片刻,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,听了医生的建议,带上程倩一起往急诊室的方向走去。 中途,这医生还跑到收费处窗口,托里面的人打了个内线电话:“帮我找一下408宿舍的小许,许明辉。让他现在赶到核磁室来,就说来了个急诊病人要做检查。” 吩咐完,他又朝贺璞宁简单解释道:“我室友,肿瘤科的。跟我一起住在医院宿舍。” 贺璞宁点了点头,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,不过他并未深究,只问:“大概还需要多久?” “五到十分钟就行,他来得很快。我们先把病人推过去。” 检查室跟急诊室不在同一栋楼,他们过去还要再费些功夫。 他们赶回到急诊室,陈安依旧未醒,不过心跳已经恢复了平稳,脸上也逐渐有了血色。 “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。”值班医生起身说道。 贺璞宁稍稍松了一口气,有些脱力地靠在墙上。 程倩跟在他的身后,饶是做了些心理准备,但一下子见到昏迷着躺在床上陈安,身上还插满了各种颜色的电线和管子,情绪也还是不免有些起伏,眼眶几乎立即就红了。 心电图仪器还在滴滴作响,像是在计算和提醒着他们的时间。 程倩吸了一下鼻子,她没再多问,很快将自己投入到转移担架床的工作上。 一路还算平稳地赶到检查室,里面灯光大开,已经有人站在门口等着了。 距离越来越近,站在门口那个人的身形也开始逐渐清晰。 等终于到了眼前,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—— “你不是……” “这不是……” 贺璞宁看向那个他,对方则目不转睛地盯着移动病床上的陈安。 “怎么,又遇上熟人了?”先前那个医生插了话进来。 贺璞宁愣了一瞬,没回话。毕竟他和许明辉的初次相遇,实在算不上友善,甚至因此还险些和陈安闹了脾气。 许明辉的表情却比他夸张许多:“这不是陈安吗?!哎你,你是那天推着他轮椅的那个——” “我是家属。”贺璞宁言简意赅道。 “我早说让他过来做检查,这离上次在食堂碰见才几天。”许明辉的声音掩饰不住的懊恼,“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。” “突发脑出血,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已经晕过去了。怎么,你之前认识?” “我之前去义诊体检的时候碰上的,当时就怀疑他脑子里可能长了东西。”许明辉一边说着,一边帮忙把病床推进了门内。 体检……贺璞宁突然抓住了这个关键词。 他记得两三个月前,陈安好像确实提到过这件事,还给他看过体检单。不过贺璞宁见上面写的一切正常,便并没有太放在心上。那天他只顾着跟一夜未归的陈安生闷气。 拳头握紧又松开,贺璞宁始终低着头。 不管是体检单,还是许明辉,甚至包括周皓,他好像一直在误会陈安,每天深陷在各种猜测和怀疑中,却连陈安的身体出了问题都未曾察觉。 他现在才意识到,这些行为看上去,是有多么的可笑和幼稚。 一味说自己已经长大了是没有用的。 不是陈安足够依赖所以选择了他,而是陈安在一次次默默地容忍和包容。 他才知道,自己原来真的只是陈安口里的“小孩”。 几个人合力将陈安抬到了检查床上,仪器的灯光缓缓亮起,显示已经在准备中。许明辉清退了检查室里的所有人,自己也退到玻璃窗外坐在电脑前。 检查室里一片安静,只有机器运转的声音微微作响。 这边已经不再需要人手,带他们过来的医生已经又赶回急诊室去了。空荡荡的走廊里,只有贺璞宁和程倩两个人坐在检查室门外的椅子上。许明辉说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出结果,让他们别再站着,找个地方坐下等。 二人相对无言。 程倩刚回了一趟姨母在的病房,估计是简单交代了两句,很快又重新赶了回来。 陈安已经开始检查了。她凝视了一会儿地面,虽然隔着厚厚的墙壁,但像是担心打扰到里面的工作似的,声音很轻地问:“陈哥,到底是怎么了……” 贺璞宁沉默半晌,才回答她:“晚上做饭的时候,突然就在后厨晕倒了。医生怀疑是颅内肿瘤。不过具体情况还不好说,得等核磁报告出来。” “……” 程倩的眼睛微微睁大,她用力呼吸了好几下,像还没有完全消化贺璞宁刚才的话。 等待的时间如同过了整个世纪那般漫长。医院的空调开得很足,长椅冰得要命,像是怎么也捂不热。贺璞宁的衣服已经湿了又干,夜风一吹,忍不住带起一阵干咳。 程倩有些忧心地忘了他一眼,犹豫了片刻,还是说:“我去病房给你拿条毯子吧。” 贺璞宁摆了摆手,刚说了句“不用”,身边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。 二人急忙站起身。 “结果出来了吗,医生,情况怎么样?”贺璞宁急切地问。 许明辉的表情有些沉重:“不算太好。” “不算太好。”许明辉的表情有些沉重。 他让两个人跟着进了屋,拿出陈安的结果报告,用中性笔在上面某个位置隔空打了个圈:“脑部有一个明显的肿瘤块,而且离中枢神经很近,很可能会影响到四肢活动,甚至有生命危险。” 如同从天而降的一个晴天霹雳,贺璞宁蓦地感到一阵晕眩。 他指尖微颤,嘴唇上下阖动,过了好一会儿,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。 “那,能治好吗。” 许明辉顿了顿,像是在斟酌合适的措辞:“目前还不能确定是几期,需要做病理才能知道。不过暂时庆幸的是,肿瘤当下发展的还不算太大,但我刚才也说,离脊柱神经太近,手术不太好完全切除干净,后续不排除需要做放化疗的可能。” 贺璞宁只觉得从脚底蓦地窜出一股彻骨的凉意,像是整个人突然被扔到了寒冬的雪地里。他身子一晃,用力抓住了桌沿才勉强站稳。 一旁的程倩早已哽咽得不成样,她茫然无措地看向许明辉:“怎么还要化疗,这是……是癌症吗。” 小地方的人对那些专业的医学名词并没有什么概念,但也在各种小说电视剧里看到过“化疗”这个词。虽然不知道具体会怎么做,但也模模糊糊地清楚,这个过程似乎非常折磨人。一旦有什么病已经到需要放化疗的程度,大概已经是非常严重了。 程倩出摊早,经常顾不上吃早饭,她又爱犯低血糖,陈安便顺手给她买了一包花生酥,让她早起头晕了就吃一点。程倩不舍得多吃,便一天尝一颗,到现在手上还有大半袋。她想不明白,明明几天前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,怎么突然就到要手术和化疗的地步了呢。 程倩还在哭,贺璞宁却已经重新冷静了下来。许明辉刚刚交代他回家拿些换洗的衣物,还有床单被子日用品之类。明天等上班后,他会再请专家会诊一次,不过结果应该差距不大,毕竟核磁结果已经出来。不出意外的话,陈安这几天都要待在医院,尽早准备手术了。 贺璞宁低着头,一一应下。 末了,他担心还有什么疏漏,便又问了许明辉一句:“还需要准备什么吗。” 许明辉沉默片刻,像是在犹豫该不该说,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,低声道:“多准备点钱。” 贺璞宁拿着纸笔的手指微微一顿。 “要多少。”他问。 “这,我也不好说。得看病情的发展情况。”许明辉叹了口气,“要是只做手术还好一些,大概需要十几万。但如果术后需要持续化疗,再加上靶向药物……” 就是个无底洞。 最后这一句话,他没有说出口。 癌症治疗本就是拿命去赌几率的事情。手术便能治愈的是中了头彩的大赢家,运气稍差一点的,就需要熬几个疗程的放化疗。再差一些的,就是在不断的化疗、复发、化疗、复发中循环往复。 但中大奖的人自古以来才有几个,更多的人只有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,陷入到最后无休止的死循环中,直到耗尽钱财或者生命。 额前有几缕碎发垂下来,挡住了贺璞宁的眼睛,许明辉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能看着他手上的那张纸被用力攥紧了,变得越来越皱。 再重新抬起眼的时候,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镇定,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冷静与理智。 贺璞宁没再多说话,只淡淡地点头,回了句“知道”。 做完今日的检查,陈安已经不用再回急诊室,被带到了普通病房。贺璞宁借了许明辉的电车,他还要抓紧时间赶回店里,准备一切需要的东西。病房则留了程倩照看。 陈安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期,不过输液瓶里有安眠的成分,他依旧昏睡着还未醒来。 临走前,贺璞宁还是不自觉地向病床上望去。 陈安表情宁静,呼吸均匀,只觉得是在微凉的初秋夜里打了个盹。只要贺璞宁轻轻一喊,他便会慢悠悠地睁开眼睛,再伸个懒腰,下楼去准备新一天的食材。 但明天等待他的,却是一系列无休止一般的检查。加强ct、血管造影、脑电图……许明辉说了一串,就连贺璞宁都没能记全。 贺璞宁深深地看了陈安一眼,最终还是飞快拿起了床头的钥匙,头也不回地融进了浓不见物的夜色里。 第二天等陈安醒来的时候,外面已经大亮了。 病房没有拉窗帘,阳光毫无顾忌地洒进来,像条暖被似的铺在人的身上。 还有些晃眼,陈安下意识地想举起手挡下光,却发现手背上扎着针。针头连接着一根长长的塑料管子,头顶的吊瓶滴答作响。 陈安有片刻的茫然,还没有完全适应当下的情况。 他只记得昨晚做饭的时候,突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。头像是随时要炸开一样的疼,眼前也止不住地眩晕,还有阵阵压不住的恶心感。 陈安敲了敲太阳穴,觉得可能是今天太过忙碌,再加上没有吃晚饭,许是有些过劳。终于把最后一道水汆丸子做好,他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。陈安哆哆嗦嗦地,给自己洗了个苹果,结果一口还没咬到嘴里,人就失去了意识。 倒下之前的最后一刹那,他似乎看到了贺璞宁焦急的脸。 之后的记忆是完全空白的,再睁开眼时,他已经躺在了这里。 陈安带着好奇,还想再环顾一圈四周。他转过脸,却冷不丁对上了一双眼睛。 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,眼角也是红的,此时疲倦地半阖着,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哭过。 “小普……” 陈安喊了他的名字。出声的那一刻,他才发现自己还带着氧气面罩,声音听上去闷闷的,还带着异常的沙哑。 贺璞宁听见动静,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。 他立即坐直了,柔声道:“醒了?” 陈安有些费力地点了点头,觉得脑子重得像灌了十斤水泥浆。 “我这是……怎么了?”他问。 贺璞宁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,但很快恢复了正常,状似不甚在意地回他:“昨天晚上在后厨晕倒了,医生说有点贫血,先输几天液。下午可能还要做些检查。” 陈安怔怔地听着,“哦”了一声。 “店里没事吧?”他又问,说话慢吞吞的,“今天矿里上工,中午人应该不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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