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游望着辰安远去的背影,直到看不见后才转头推开殿门走了进去,“殿下,副统领已经离开了。”张游话落,躺在床上的人才动了动,艰难的坐起了身。昨日还好好的人,现如今脸色苍白,止不住的一连串的咳嗽声。“咳咳咳,他没怀疑罢。”南宫明赫靠在迎枕上问张游。张游道:“应是没发现殿下病了。”“那就好,咳咳等他回来这风寒大概也好了。”张游给南宫明赫倒了一杯茶让他润喉,“殿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,折子是批不完的,总不能为此伤了身子。”近日南宫皇帝确实有意将一些折子送到广阳殿,南宫明赫还要兼顾吏部之事,确实是分身乏术了些,但南宫明赫心里知道,他这风寒并不是因为这个,而是南宫明赫对张游挥了挥手,“无妨,你先退下吧,本宫再歇一会儿。”张游颔首将南宫明赫手中喝完的杯子接过,躬身退了下去。待寝殿中只剩南宫明赫一人了,他才轻声叹了一口气。也不知最近怎么了,体内那股难言的热流如何都消不掉。昨日他用了几次凉水也未将体内的邪火降下去,反而引了风寒来势汹汹。本来他可以去找辰安,但他心里已下定了决心要绝了辰安的念头,只能一个人忍着。南宫明赫告诉自己,他要绝了辰安的那点念想,却陡然发现并不是辰安一个人情动,而是两个人的沉沦。越是要压下去的念头,越是愈演愈烈。他不敢去找辰安,只怕稍忍不住便破了功。这样,他的辰安将会万劫不复。这,不是他想要的。他将辰安支出了城外,想用这段时间整理整理自己的心绪,待他回来,他还是那个自己敬爱的兄长,都回归各自本来的位置。南宫明赫倾身打开床匣子,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,全都是这些年辰安送给他的东西。当时不知为何,连一张手帕都舍不得扔,现如今才恍然他对辰安的心意一切都有据可循。他取出匣子里的一颗夜明珠握在手心里,缓缓的躺回床榻上。躬着身子侧躺着,将手里的夜明珠捂在胸口,阖上了眼。意识模糊之际,他的嘴里似乎念叨着——“辰安,辰安”拉拢辰安从禁军里挑了两人往玉溪山疾驰而去,出发之前依旧没见到南宫明赫,心中的不安愈加凸显。但他不会违背他的命令,因此只能早去早回。辰安出发时已是申时,当夜是赶不到了,就算人不用休息,马也需要补给。辰安寻了一处驿站歇了一晚,翌日午时才赶到玉溪山附近。只是不好在白日里大张旗鼓的探查,于是几人寻了处山坳休整,只待夜幕来临便开始行动。辰安跟随宿辛多年,在苍龙营里自然是学了一些禁军中学不到的本事。他白日里便观察过玉溪山的地势,天色暗下来后,他带着两名禁军,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找到了入口。暗道里阴暗森冷,黑咕隆咚漆黑一片连脚下的路都瞧不清。辰安手持着火折子,领着二人在暗道里小心翼翼的缓步前进。因火折子的光源有限,几人走得极为小心,只怕碰到机关打草惊蛇,一切就功亏一篑。两名禁军屏气凝神的跟在辰安身后,手握在剑柄之上,随时可以拔剑迎敌。三人悄无声息的在暗道里走了许久,直到到达地道尽头都没发现任何的危险。但辰安身后的两名禁军依旧没有松懈,反而更谨慎了不少。辰安举着火折子打量着暗道的石壁,用剑左右敲了敲,没有任何异样。辰安皱了皱眉,不经意间的仰头让他的视线定格在头顶的岩石上。他把手中的火折子递给身后的少年,而后纵身跃起一掌拍在那块突兀的岩石上。如他所料,暗门就在此处。辰安攀在石壁之上,低声喝道:“闪开。”而后将手中的剑斜插、入岩石的缝隙里,左右摇晃剑柄。一声闷响后,岩石缓缓从旁移开。皎洁的月光自上而下的倾泻入内,让昏暗的暗道亮堂了些。辰安低头对着两名禁军使了个眼色,“小心。”话落便一跃而起,跃出了洞口,落在实地之上。辰安警惕的打量四周,密林稠密,四下无人。除了山林间鸟雀的低鸣与风声,没有任何异常。辰安又在周围巡视了一番,这林中除了他便没有人的踪迹——难道他判断错了?!但如此寂静的环境却让他心中不觉警铃大作,习武之人的敏锐迫使他疾步走回暗道洞口,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随着山中的清风朝他袭来,他尽量隐住身形潜回洞口查看。只来得及看清暗道里躺在地上还流着潺潺热血的两具尸体,便嗅到了洞里袭来的一股青烟,还未看清来人整个人便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。等辰安再一次醒来,还未睁眼,就听到此起彼伏的敲击声。他缓缓的睁开双眼,循着声音的来处看去,入目的景象让他毕生难忘。此处是一个足有一个宫殿大小的洞穴,里面灯火通明,熊熊燃烧的火炉,挥汗如雨的铸器师,一切井然有序,训练有素。“辰副统领,别来无恙啊。”阴沉的声音在一侧响起,辰安这才注意到隐在暗处的伏龙椅,他眸光一动视线从伏龙椅上滑过看向声音的主人。有人点上了火,辰安的眼前瞬时明亮了起来,出声的那人便是太子南宫楚河,而方才点火的人正是寒介。辰安从地上爬起来,就着跪坐的姿势朝南宫楚河拱手叩道:“属下辰安叩见太子殿下。”他们几人待的地方比铸器的地方要高一些,上面的人说话下面的人听不见也看不清。南宫楚河静静的打量着辰安不发一语,只听得下面铸器的“叮当”声。“没想到竟被你发现了这地方,是孤小看你了,辰安。”辰安二字南宫楚河咬得极重,能听出话中的怒意,只是他面上不显,无形的威压却最为致命。辰安早在南宫楚河打量他时,后背就已汗湿,如今更是额间都冒出了细汗。辰安低垂着头,不敢回话,心中却盘算着如何脱身。南宫楚河心念急转,只见他嘴角扬起笑意,并没有方才的冷肃,面上反而是一片亲近之意。他起身迈步走到辰安身前,弯身亲自将人扶了起来,“辰安,你与他们不同,你一向是个聪明人,懂得如何明哲保身。既如此,何必将精力浪费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口小儿身上。如此这般,莫说前程,就算是身家性命亦难保全。不若与孤联手,也许还有放手一搏的机会。将来衣锦还乡,也有个说头。如何?”“衣锦还乡”四个字显然让辰安的情绪有片刻的波动,南宫楚河见状脸上的笑意更甚,就连寒介都好以整暇的看着辰安。而辰安只是站直了身体,向后退了一步恭敬的朝南宫楚河行了一礼,低声说道:“辰安不过是宫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卒子,只知道要尽心竭力的做好自己的事,担不得殿下如此大的盛誉。何况辰安隶属于禁军,禁军亦是在为陛下和殿下效力。殿下的吩咐,禁军自是无有不从。”南宫明赫神色一凝,面上的笑意变得僵硬,继而森冷,“辰安,你知道孤是什么意思?”扑面而来的杀机让辰安险些站不住,他稳了稳心神,心中思索着要如何应对。也许,自己可以先应付过去,以后再做打算。只是就算是假意答应,也不知太子殿下会使何种手段控制自己,到时骑虎难下恐怕会坏了殿下的大事。若是假意应对过去了,但南宫楚河若是将今日之事告知殿下,辰安不敢想,那时的自己将会陷入何种境地时间在点滴间流逝,辰安还是没有思索出万全之策。在绝对的权势面前,一切计策都是徒劳。南宫楚河负手看着辰安,看着他那满脸的苦恼与纠结,笑意又重回了脸上。那全无掩饰的杀机也慢慢的收了回去。南宫楚河轻叹了口气,似乎极为惋惜的瞧着辰安,“看来辰副统领很难抉择,也罢,孤也不喜欢为难人,今日便放了你回去。不过辰安,你好好想想,跟着南宫明赫,你真的能得到你最想要的?现在想不明白也无妨,回去慢慢想。若你想清楚了,可以来寻孤,孤随时恭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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