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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（第1页）

而上官黎在幻想：不！不可能！白天我和她在明湖园拍照，她心情极好，我们约定了，第二天去应聘的单位。她在揄弄我们。他怎么也不相信，他觉得是一个玩笑。人人都在摇头，人人都在流泪，人人都缄默着。直到第二天零晨，她出人意料地还活着，做手术的大夫走出急救室，神情淡漠地告诉他：&ldo;可以探望，但请做好思想准备。&rdo;

贾梦鹂就这么躺着，两天来，像具木乃伊，未敢挪动一下身体，只有微微的鼻息，眼睛也僵硬地闭着。她的嘴唇发青，面目惨不忍睹，额上的扎带渗出血渍。也许是回光返照，也许是上官黎的陪伴感动了上苍，在清早病房照进阳光的时候，贾梦鹂苏醒了。她蓦地望见窗外的天空依然灿美，枝上的鸟儿依然啁啾的啼叫，所有事情像没有发生过一样。她皴裂的嘴唇轻轻蠕动：&ldo;黎哥，是你吗？我知道是你。我不行了。忘了我，谢谢你给我的爱，我会带着微笑去天堂的。&rdo;这是她苏醒后说的第一句话，然而只是动着嘴唇，眼睛始终紧闭，眼角嵌着泪珠。上官黎攥着贾梦鹂的手，提悬的心到了崩溃的边沿，神情木然，仿佛快要坚持不住：&ldo;梦鹂相信我，你会好起来的，为了我，好吗？你知道，我是多么地爱你，我不能没有你。&rdo;

白衣大褂的大夫来了，只是望了一眼，什么也没说，便叹惜地离开……女护士随后来了，轻着脚步打开一扇窗户，慢慢地拉开窗帘，希望阳光充足地照进病房。望得见窗外的槭树，沐在阳光下。树梢上，鸟儿在孤独地低鸣，仿佛在告诉人们不幸时刻将要来临……&ldo;黎哥，你爱我吗？如果你真的爱我，请你答应我，找一个爱你的人，好吗？&rdo;坐在廊边椅子上的上官黎，耳边回荡着贾梦鹂的话。他含糊不清地将情况告诉了我。

晚上，贾梦鹂轻轻一挥手离开了上官黎。死神无情地带走了她，只留下上官黎一个人默默垂泪。贾梦鹂离世的噩耗大家都知道了。梁婉容发呆地僵住了。上官仁叹惜地摇着头。我的面前又现出她的靓影：柔美的瓜子脸，细长的眉毛，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，红的唇。第三个白天，上官黎一个人疲倦地返回，他的脸颊迅速消瘦，眼睛里布着哀怨和血丝。他埋着头坐在沙发上，两只手绞在一起，一动不动地沉默。他的头发、胡须上沾满了灰尘。我不敢看他的脸，我生怕望见他哀伤的眼神。他坐了一会儿，脸颊上淌下了泪珠。他一动不动，任由泪珠一颗一颗地淌下来，一点一点飘落地上。

上官仁慢慢地走上前，他望望死尸般沉寂的上官黎，一面不停地叹气。他坐在上官黎的身旁，什么话也没有讲，只是伸一只手，轻轻地拍了拍上官黎的肩膀。他又回脸向我看了看。我看见一张微凹檀木桌面上搁着纸巾盒，将纸巾顺手递给了上官仁。上官仁接住，弯着臂膀，揩净了上官黎脸上的泪珠。上官黎哽咽着，他抬起了头，泪光依依地望向上官仁。他没有讲话，只是接过了纸巾，揩着脸上的泪痕。

上官黎咬着嘴唇，低语道：&ldo;爸爸，梦鹂她‐‐&rdo;他期期艾艾地吐着话，眼泪忍不住簌簌而落。上官仁摇着头说：&ldo;梦鹂是个好姑娘，红颜薄命啊。&rdo;上官黎痛惜道：&ldo;她还不到十八岁呀！&rdo;上官仁问：&ldo;她什么时候出殡？&rdo;上官黎道：&ldo;7号！&rdo;上官仁问：&ldo;墓葬在哪儿？&rdo;上官黎想也未想：&ldo;长思塔！&rdo;上官仁说：&ldo;她的妈妈还好吗？&rdo;上官黎扭过了头，痛心地哼了一声。上官仁偏过脸望我，问：&ldo;淑茵，夫人去了哪儿？&rdo;我犹豫不决地说：&ldo;夫人‐‐夫人去了贾老板的鲜花店。&rdo;上官仁望了眼窗外：&ldo;没说何时回来吗？&rdo;我道：&ldo;没说。&rdo;上官仁收回了目光，一只手在微然地颤动。他从衣衫的兜里取出一支烟，拈在手指间彷徨。我折身进了洗漱间，找到一只木盆，端来一盆洁净的清水进入客厅。我将木盆放在一只花梨木板凳上，从衣架上拿了一条毛巾。

上官仁开口道：&ldo;黎儿，不要太过哀伤了罢，人总是要去的。&rdo;上官黎听到上官仁劝导他，渐渐地止住了抽咽，他抬起了眼光，手心里捏着揩过眼泪的纸巾。

上官黎犹疑地动了下嘴唇，嘶哑地说：&ldo;这个世界只剩下她妈妈一个人了。&rdo;上官仁道：&ldo;我知道啊。&rdo;上官黎说：&ldo;梦鹂那么爱她的妈妈呀。&rdo;上官仁感喟地一声长叹：&ldo;是啊，一个孤零零的人。&rdo;上官黎说完静默地站了一会儿，他用一只紧握的拳头，捂在他干瘪的嘴上。他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。上官仁皱着眉头，拍了拍上官黎的肩膀：&ldo;黎儿，洗一洗脸。&rdo;上官黎没有动身体，只是垂立原地低声抽泣。

上官仁对我说：&ldo;淑茵，一会儿倒杯热咖啡，让黎儿缓和一下精神。&rdo;我急忙回道：&ldo;好的先生。&rdo;上官黎垂下了臂膀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将手里的纸巾搁在桌上，然后挪着脚步走近木盆边。他弯下腰两只手捧住清水，往脸上&ldo;啪啪&rdo;淋洗了两下。我送给他白毛巾，他接住擦净了脸上的水珠。上官仁说：&ldo;淑茵，黎儿恐怕还没有用早餐，一定饿坏了，给他弄点吃的。&rdo;他手指里拈着一支烟，叹着气折身上楼。上官黎洗完脸坐在藤椅上，他依旧一句话也不说，两只眼睛里仿佛涌动着无法抹去的悔恨。柔柔的阳光照向他的脸，他抿了抿嘴唇在低声自语。我从厨房给他倒了一杯优乐美，放在他面前的桌上。他望望我，刚要开口讲话，好像想到了事情似的，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照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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