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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（第1页）

一日，葆君坐在阳光照耀的花栏下，一面察看用过的药包，一面喁喁自语：&ldo;已经第五包药了，姐姐应该会好起来了。&rdo;我在房中听见葆君自语，生怕她难过，于是笑道：&ldo;人总会生病，妹妹不要为我难过。有朝一日，我会康复的。&rdo;葆君走入房中，我正襟危坐在窗下。一个礼拜了，我神情低迷，一直无心梳妆打扮，现在倒是一身靓装。窗下，我身穿塔拉丹红色薄纱裙，两只胳膊上罩着漏网格的黑色丝筒。长发轻垂两肩。双唇上涂抹珊瑚色唇膏。睫毛扑扑闪闪。一双高跟浅蓝丝靴。腿上是银肤色长筒袜。葆君说：&ldo;姐姐今天真漂亮，你是该好好打扮自己。&rdo;我微笑着，手捂胸口在房中踱步。连续喝完一周中药，胃里总觉隐隐泛酸。葆君问：&ldo;姐姐怎么捂着胸口呢？&rdo;我羞赧地笑道：&ldo;姐是药喝多了，不防！&rdo;

一语未了，喻宥凡和王瑞贺步入梦蕉园。看见葆君独坐于房间外煎药，喻宥凡笑道：&ldo;葆君，你姐怎么样了？&rdo;王瑞贺也笑道：&ldo;是啊，一个礼拜没看见她了。&rdo;葆君煎煮中药，一只蜜蜂飞舞在她耳畔&ldo;嗡嗡&rdo;乱叫。葆君笑道：&ldo;你们放心，有我在身旁，一定能照顾好她。&rdo;三人说话间，我扶着青墙迈出房间。&ldo;姐姐，你怎么走出来了？&rdo;葆君走上前扶着我，让我坐下。&ldo;不，我不要紧。&rdo;我望见喻宥凡和王瑞贺伫立煎药的罐子前，微声笑了笑，&ldo;你们也来了吗？&rdo;喻宥凡柔柔而笑：&ldo;是呵，工厂下班了，你瞧，黄昏将至。&rdo;喻宥凡凝望远天，我和王瑞贺随之往天空望了望。碧蓝而澄澈的天空，涌动着一缕淡媚、轻雅、珊瑚色同胭脂红交织的云霞。曼妙的云霞如盏如盖如亭，呈现无数奇异的图景。葆君将煎煮好的中药倒入一只碗里，温凉以后，命令我喝干净。王瑞贺咧嘴笑着，说：&ldo;淑茵姐，中药的滋味不赖吧？瞧你，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了。呵呵……&rdo;我喝完了中药，将药罐搁在花阶上。我望着覆盖一层青苔的大理石花阶，心里油然而生一抹怅惶。我将脖颈里一条西湖水色蒙头纱取下，一手捂住胸脯，中药浓郁的草根味使我咽喉不畅，几欲想吐。喻宥凡望见我脸色蜡黄，像一只梨泛着浅轻之黄，说道：&ldo;你一定没休息好，恐怕遭罪了，不但消瘦了，而且脸色焦黄。等好一些，让葆君伺候着你，吃些能吃的，养一养胃。&rdo;我的目光倏然沉静，恍若幽深古井，沁出的热泪酥酥的痒痒的爬过脸颊，像有无数只蜈蚣的爪子划过。我笑道：&ldo;你不用担心我。我会照顾好自己。&rdo;之后，我将在花圃遇见梦鹂的幻觉告诉了他们。喻宥凡和王瑞贺、以及葆君听后甚为惊异。王瑞贺漠漠地说：&ldo;梦鹂之死使人惋惜，她是死不瞑目。&rdo;他的表情凝云愁霞一般，牢牢盯着我。喻宥凡喷了一口烟，笑道：&ldo;梦鹂刚十七岁，阎王收她，恐怕也会再三思量。&rdo;我缓缓揉着太阳穴，脑海里闪现魑魅魍魉的一幕：&ldo;她是含冤而死，上官黎为她深受打击。&rdo;王瑞贺笑道：&ldo;嗯，他的出走就是最好的证明。&rdo;葆君走出房间，拿鸾篦给我梳头发，&ldo;姐姐，千万别再唠叨。你的病情刚刚稳定，万一忧虑成疾，那怎么办嘛？&rdo;我的嘴唇渗出血嗄痂，我伸出舌头润了润。葆君进了房，给我端出一杯水。我隐忍伤痛，含着一缕忧恨，喝尽了杯中水。

第二十二章喻哥改走雅痞风

夕阳西下，一条小河涓涓地流淌，裹夹着枯败的槐花树的落叶。河道悠长，纵情而轻跃地流经远处的大森林。就在不远处，暗碧的树梢上面微耀着一桁清光。一片斑驳树影下，我缓步走来。这是我患病以来的第五天，忧郁和窒闷将我包围快要透不过气来。

我充满无限渴望地走出梦蕉园，一个人冷默地走在秋景萧萧的山麓下。风儿轻吻我的长发和脸颊，像母亲的大手温柔地抚慰我。落日余辉，一屡屡穿过高大的槐花树的枝桠，洋洋洒洒地撒在我的周身，和我面前长满荆棘的小道上。这种碎石小道，是用温润圆滑的鹅卵石精心铺垫而成，从山庄外的柏油路边，经过莫愁湖，极深长、极雅致地伸展向远方。落日晚霞呈现暗淡玫瑰色，在天际忽卷忽散。有时飞过几只啁啾的鸟雀，落在草丛里。我的脚下有蟋蟀和蚱蜢的影子，竞相跳跃在枯黄的草尖上。我猛然一回眸，一只乌鸦在呷呷地噪叫，像是发现我这个陌生人的足迹一样。我不思念谁，不牵挂谁，也不为谁而哀怨。现在，身处荒寂野外，只有我一个人纤纤的影儿。澄蓝的空际不时飘零下一片萎蔫的叶片，从我的头顶，旋落我的脚下。踩在枝叶上，像踩在一堆褶皱的雪地上，清脆而动听。我漫步走着，眼眸一亮，发现山坡下长满透亮的郁金香。仅管花儿在秋阳下憔悴无神，但足以使我心中微微颤动。

我朝向它们快步而去。俯下身来，我采撷下几枝，欣狂若舞地抱在怀里。接着，我深深嗅了嗅，只觉得淡雅轻逸。

昊昊秋阳下，喻宥凡脚踩绿影，从远处沓沓地走来。一片眩光中，分明看清楚他黑亮垂直的发，斜飞的英挺剑眉，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，削薄轻抿的唇，棱角悠亮的轮廓，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，宛若黑夜中的鹰。我呆若木鸡似地凝望，直到喻宥凡走近，扼腕兴嗟。喻宥凡气咻咻地问：&ldo;淑茵，你怎么出来了？大家正在四处寻找你。&rdo;望望他，我难为情地微微倩笑。苍凉暗柔的夕阳，静悄悄地落在我的脸颊上，将我微瘦的双颊镀上了一层胭脂之色。我的目光漪动着愧疚不安，显露着彷徨自责，使我迟疑不决。我呆呆地立在郁金香花丛里，目光追随喻宥凡变化的内心世界。我说：&ldo;我想出来走一走。&rdo;喻宥凡道：&ldo;那你应该告诉我们，她们正在找你呢。&rdo;他连嗔带怨地往我的身上打量。喻宥凡看见我身穿湛白色衣裙，领口绣着几朵枝叶缠绵的浅色鸢尾，耳朵上方各卡着一个玳瑁梳子。一头长至腰际的黑发柔软飘垂，两只藕合色臂膊上罩着肤色丝绸格网。而我，正怀抱一大束洁白的郁金香。喻宥凡自语地说：&ldo;花儿居然保持鲜妍，一定有人照料它们。&rdo;喻宥凡望着郁金香疏疏密密地点缀在脚下，微叹了一口气。我&ldo;嗤&rdo;声一笑，说：&ldo;你不喜欢它们吗？此处长着，庄园里也长着，不论哪儿，它们一样好看。&rdo;喻宥凡咬着嘴唇，坚定地说：&ldo;我们不能站在这儿，应该回去。&rdo;我望着他，将怀里的郁金香放在了地上。&ldo;快跟我走。&rdo;喻宥凡使劲地拽拽我。我回道：&ldo;不！宥凡，我要留在这儿。看这儿的天有多蓝，这儿的花有多香，我不想走！&rdo;喻宥凡一脸诧意，他的目光中像有一股晦涩难懂的暖流，在无声涌动。他的神情布满了温存和呵护，像情人之间有的那种微妙。喻宥凡说：&ldo;你的身体刚好，不能总待在外面。&rdo;他有点无可奈何。我俯身揽起郁金香，一番踌躇过后，将郁金香递给他，笑道：&ldo;你拿着花儿，谁让你出来找我？我不是个孩子。&rdo;我赌气地噘起了嘴唇，走至河畔，坐了下来，取下玳瑁梳子，将挽束的头发散开，用河水轻轻梳洗。喻宥凡说：&ldo;你的头发真好看。&rdo;我望向河水，一个轮廓清晰的面影倒映在水中。我说：&ldo;头发有啥好看的？你在取笑我。&rdo;喻宥凡笑道：&ldo;不！我没有取笑你，我说的是真的。&rdo;他也走过来，坐在河畔。我说：&ldo;我的家乡有一条河，叫皇姑河，又宽又长。小时候，我们常去河边玩，像现在这样，坐在河畔，用水洗头发，有时和娘一起洗衣裳。&rdo;喻宥凡用水搓洗胳膊，回过脸庞，唏笑道：&ldo;你真美，比我见过的姑娘都美。&rdo;我木然一听，心里高兴似花蕊绽开，但不愿流露半分欣悦之色。我一梳一梳地梳理头发，松松挽束慵妆髻。我笑道：&ldo;你这一生遇见过几个好姑娘？我真会奉承人。&rdo;喻宥凡说：&ldo;我没有奉承，我说的是实话。&rdo;喻宥凡嘿嘿地傻笑，蹙一蹙眉，眉心便似笼了一层愁烟。喻宥凡又说：&ldo;我真不知道，哪个好姑娘将来肯嫁给我？&rdo;我笑道：&ldo;你是喝错了迷魂汤嘛？我相信会有好姑娘嫁给你。&rdo;我站起身，喻宥凡也站起身，他捡起石子掷向水面，立时有水花伴着一阵漪涟，四散荡开。喻宥凡指着河面上游动的水禽，问：&ldo;这世界上假如真有迷魂汤，我一定灌喝两大碗。哦，瞧，那是啥鸟儿？&rdo;只见一对灰褐色体态娇小的僻鹈，在水面扑腾。我浅笑回道：&ldo;僻鹈！&rdo;喻宥凡便又拿起一枚石子，朝那鸟儿扔。两只僻鹈受了惊吓，&ldo;咯咯&rdo;叫了两声，呼哧一声，飞驰而去。我说：&ldo;走吧。咱们回去。&rdo;喻宥凡笑着说：&ldo;你终于想回去了，大家都等不急了。&rdo;于是，我随喻宥凡从山坳踅上河道，往香墅岭走。两人若近若远地走在河道上，河水翻卷浪花，喻宥凡唱起了歌儿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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