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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9章（第1页）

冷不防，从门外走进一个人。他怀抱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，有康乃馨、紫罗兰、满天星、百合花之类。还带着一个两鬓斑白、嘴里含着烟斗的长者。他看见我哽咽地抽泣，脸面一僵，问我：&ldo;淑茵，你怎么哭了？&rdo;我听见有人问话，一抬头，是满腹疑云的上官仁。&ldo;先生，&rdo;我抬起衣袖，难为情地揩尽眼泪，&ldo;我没有事。&rdo;站在身旁的上官仁大惊，问：&ldo;那你因何事而哭呢？&rdo;他狐疑地环视病房，和躺在病床上噘嘴的上官黎。我道：&ldo;黎哥和我说话，我以为他痊愈了，但是他‐‐&rdo;&ldo;好吧，我知道了。&rdo;上官仁说着，走近床头，将一束鲜花搁下，&ldo;他喜欢鲜花，我特意从山庄的花园里摘来。这些花维持不了多久，一个礼拜而已。&rdo;他一回眸，向身后的人说：&ldo;哦，罗先生，真是劳烦你了，亲自来探望我儿子。&rdo;罗璞玉一笑，提着一篮筐瓜果，无非是芒果、荔枝、香蕉和石榴一类。&ldo;喏，这是我家夫人特意给黎儿熬制‐‐蘑菇鸡汤，和木樨饭，我想对他的身体有好处。&rdo;罗璞玉一面说，一面将瓜果筐和一个热煲锅放在床旁桌上，&ldo;可怜的黎儿，我算是牵丝攀藤了。来，坐起身来，我这糟老头儿亲自给你喂。&rdo;罗璞玉苦笑着，将上官黎轻轻扶了扶。&ldo;先生，我来‐‐&rdo;靠在墙边的我急忙上前，走近上官黎，一抬手膀将他扶坐了起来。罗璞玉拿起了热煲锅，使劲旋转几周，打开了顶盖。&ldo;好啦，一切都会好。来，吃一口。&rdo;他手拿汤匙，将一块酥软的鸡渣肉喂给上官黎。

可恨又可悲，上官黎咬紧两面腮帮，像一只嘴里含满稻米的田鼠，一动不动地呆望着。上官仁不好气地哼了一声：&ldo;吃啊，这是罗伯伯的夫人亲自给你做的。&rdo;罗璞玉斜了他一眼：&ldo;不要怪怨他嘛。&rdo;依旧高擎着汤匙。一旁的我见状，贴着上官黎耳畔，说：&ldo;不要担心，让先生给你喂饭。&rdo;话一落下，上官黎嘴一松，咂了咂舌头，咬住了汤匙中的鸡渣肉。&ldo;咦！你瞧，还是你有办法，这一招真管用呵。&rdo;罗璞玉兴味盎然，举着汤匙，一鼓作气地给他喂了几口。罗璞玉望了望，旦见我：一袭月白色薄t恤，上面印有一行配图的英文字，黑湘云纱的大脚裤，显得精体干练。一只翡翠玉镯，戴在手腕上衬着象牙色的臂膀，清秀俏美。一双矮跟白蓝丝靴，垂着红穗子。头发盘成慵妆髻，耳朵两边各有一个玳瑁梳子，使我立落素雅。罗璞玉幽幽地说：&ldo;还是姑娘有办法，他或许只认得你。&rdo;我从桌上拿起纸巾，在上官黎的唇边沾了沾，说：&ldo;也许是这样。黎哥是上天赐给先生的。先生也曾说，一个云游喇嘛赏给黎哥别号&lso;天赐&rso;，也许上天是在磨砺他，是在考验人，我们应该对他有信心！&rdo;身后的上官仁听了，挤出三分笑，一脸尴尬。上官黎咀嚼着酥香嫩爽的鸡肉，那甘孜孜地美味，他已许久不曾享用。罗璞玉目光温逊，言词肯切。而上官仁心里对上官黎有一丝愧疚，一直不敢言露。花篮里，鲜龙眼，皮薄囊嫩。大石榴，果肉裂破。他给上官黎捡出来，轻放桌面上。罗璞玉说：&ldo;上官若需要帮助，请敬开尊口，你们远在芙蓉镇，吃喝俱是不便。令郎想吃啥，我可以让拙荆做出来，那样方便。&rdo;上官仁一听，自是喜悦，但婉言回拒：&ldo;如何敢麻烦罗夫人。惭愧！惭愧！&rdo;罗璞玉笑道：&ldo;本人向来喜爱令郎，原本配于小女素素，只可惜她明花有主。嗨！&rdo;两人一面说，鸡渣肉已全部吃完。罗璞玉温目望我，笑道：&ldo;淑茵姑娘照顾黎儿，实属不易。上官可别薄待了她。&rdo;上官仁凝眉抽烟，笑道：&ldo;淑茵是我信得过的人，由她照顾黎儿，我们大家非常放心……&rdo;突然，窗外一声雷击，震耳欲聋。我急忙起身，关好窗户，拉上窗帘。

夜已深沉，窗外漆黑一片，楼宇间隐约透出一格格朦胧的光照。我送走了上官仁和罗璞玉，躺在病房的另一张床上。我的眼泪在深夜愈加不可抵挡地滚落。难道我是他的梦中人吗？他的梦中，究竟有怎样的一个人啊？我反复纠结、苦恼地循问自己。我想起了香墅岭，想起了纺织厂工友，更想起了妹妹葆君。

只说芙蓉镇香墅岭里，葆君坐在房间里绣一件客户要求的绣品。窗外，飘落着簌簌雨珠，在风雨的侵害之下，藕香榭、兰蕙园亦或养卉苑里的花儿已近衰落。荷花畔，数株百合花在白天被上官仁摘走后，已零星无几。葆君倚窗而坐，从窗外能看见她像剪影一样的轮廓，披垂着长发，微低着头，又像一尊活脱脱的雕塑。她手里《孔雀开屏》绣副，是几天前从客户手上接来。她持续地绣了五天，却仅仅绣出一只翅膀。唯独好在，从此类大客户手上能赚到钱，利润丰润。房间外，雨水唰唰的声音异常激烈。她突然听到敲门声，打开房门，原来，是梁婉容夫人。

葆君望着梁婉容，轻蹙了蹙双眉，内心怦怦地乱跳，道了一声：&ldo;夫人。&rdo;梁婉容向葆君慧心一笑，走进房间，见葆君一身素淡的蜜合色连衣裙，裙底是碎花黑白压衬的边儿。脖颈里戴着大颗浑圆光洁的珍珠项链。她向房间瞥视，见窗棂突兀，罩着苔绿垂地帘子。两张小床。两把藤椅。仅管房间简陋，却别致雅趣。梁婉容踱步走进，手上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提袋。&ldo;葆君，这些水果送给你。&rdo;梁婉容将果袋放在一张小几上，脸上漾出一堆笑。葆君有些诧异，走近上前，打开提袋一看，皆是榴莲，芒果，枇杷等鲜果，甚为诱人。葆君由衷高兴，讪讪地笑说：&ldo;夫人，姐姐喜欢品食果类。现在，送给我一大堆，只怕我三张嘴也享受不完哩。&rdo;梁婉容笑道：&ldo;嗯！水果是新鲜的，早上买来，送给你闲暇慢慢吃。&rdo;葆君道：&ldo;夫人，你快坐下。&rdo;葆君拉住梁婉容的胳膊，将她按坐在床榻上。床榻上铺着崭新的灰蔷色的单子，两只喜雀在雪地上轻跃。床首，一床明黄缎褥叠的整整齐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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