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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（第1页）

而现在，这个时刻终于到了。

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，想把我这一生从我的父亲、你的母亲和你身上学到的东西，全扼要地对你说一遍。不过，我决定不这么做。真理是不会动摇的，但通往真理的道路往往像座迷宫，必须靠我们自己的努力去挖掘。我已种下了健康的竹子，而它生长得很好。你要继续在世上的旅程，朝向光明前进，好好教育你的下一代。你像农夫一样时时警惕，但也要给他们空间，他们的本质很好。一定会健康茁壮地成长。

父字

张敬梓心中登时涌起无边的愤怒。他猛然从沙发上站起，却因未完全散去的药效而站立不稳。他勉强控制着站直身体，抓起茶杯，重重摔在墙壁上，砸了个稀烂。罗纳德吓得急忙逃开。

&ldo;我要去宰了他!&rdo;他吼道，&ldo;&lso;幽灵&rso;，他死定了!&rdo;

他的吼叫声把小婴儿给吓哭了。梅梅低声对孩子们说了些话，威廉先是犹豫了一下，然后才对罗纳德点点头。罗纳德抱起宝儿，和威廉一起走进了卧房，把门关上。

张敬梓对她说;&ldo;我既然能找到他一次，就有办法再找到他。这次我‐‐&rdo;

&ldo;够了。&rdo;梅梅冷冷地说。

他转身看向妻子：&ldo;你说什么?&rdo;

她压抑住情绪，把头低了下来：&ldo;你不能去。&rdo;

&ldo;别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，你是我老婆。&rdo;

&ldo;没错，&rdo;她对他说，声音有些颤抖，&ldo;我是你老婆，而且我还是你孩子们的母亲。如果你死了，我们怎么办?你想过这点没有?我们会沦落街头，你就一心想让我们有这种结果吗?&rdo;

&ldo;我父亲死了!&rdo;张敬梓咆哮说，&ldo;那家伙必须为他的死负责。&rdo;

&ldo;不，他不需要，&rdo;她吸了一口气，再次鼓足勇气说，&ldo;你父亲已经老了，又生了病。他并不是我们生活的重心，我们必须继续走下去。&rdo;

&ldo;你怎么能说这种话?&rdo;张敬梓吼道，无法相信她竟然会出现这种忤逆的态度。

&ldo;他活过了一生，而现在他走了。敬梓，你一直活在过去。没错，我们的父母值得我们敬重，但也就只有这样而已。&rdo;梅梅继续说下去，&ldo;你不能去替他复仇。你得留在这里和我们在一起，好好地躲着，直到&lso;幽灵&rso;被抓或被杀为止。到时，你和威廉就去约瑟夫&iddot;谭的印刷工厂上班，而我会留在家里教育罗纳德和宝儿。我们全都要学英文，努力赚钱。&rdo;她停了一下，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：&ldo;我也一样爱他，你是知道的。我和你一样，痛失了一位亲人。&rdo;说完，她便转身继续开始打扫收拾的工作。

张敬梓重重坐回沙发上，盯着肮脏的红黑色地毯，默不作声地坐了好一会儿。接着，他走进卧房，看见威廉正抱着宝儿，站在窗户边向外窥视。他想对他说话，却又临时改变主意，只对小儿子做了手势，示意要他出来。罗纳德小心翼翼地跟在父亲后面，走到客厅，两人一起坐下。一会儿，张敬梓才考虑好，开口对罗纳德说：&ldo;孩子，你知道秦始皇的兵马俑吗?&rdo;

&ldo;知道，爸爸。&rdo;　　棒槌学堂&iddot;出品

在公元前三世纪，中国第一个皇帝在长安附近建了许多真人大小的陶俑，有战士、两轮车车夫和骏马。这支车队全放入了他的墓穴中，护卫他进入死后的世界。

&ldo;我们也要为爷爷这么做。&rdo;他悲伤得快哽咽了，&ldo;我们要送一些东西到天堂去，好让你爷爷拿到。&rdo;

&ldo;送什么?&rdo;罗纳德问。

&ldo;送一些在他活着的时候，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。我们的财产已全掉在船上，所以现在只好画了。&rdo;

&ldo;这样行吗?&rdo;孩子问，皱起了眉头。

&ldo;可以的。不过我需要你帮忙。&rdo;

罗纳德点点头。

&ldo;拿一些纸和笔到那里去。&rdo;他指着桌子，&ldo;你就画几枝他最喜欢的毛笔好了，要狼毫和羊毫的，还要画上墨和砚台。你记得它们的样子吗?&rdo;

罗纳德的小手拿起铅笔，俯身往纸上，开始画了起来，

&ldo;还要画一瓶米酒，他最爱喝了。&rdo;梅梅建议说。

&ldo;再画一只猪好不好?&rdo;罗纳德说。

&ldo;猪?&rdo;张敬梓纳闷问。

&ldo;他喜欢吃卤肉饭，记得吗?&rdo;

此时，张敬梓感觉身后好像有人站在那儿。他回过头，看见威廉正低着头看着弟弟的杰作。他绷着一张脸，严肃地说：&ldo;在奶奶死的时候，我们烧了纸钱给她。&rdo;

按照中国的丧葬习俗，要焚烧一些印成百万元钞票、上头写有&ldo;冥都银行&rdo;的纸钱，好让亡者在死后的世界花用。

&ldo;我可以来帮忙画些纸钱。&rdo;威廉说。

他的话让张敬梓深受感动。他很想紧紧拥抱威廉，却忍住没这么做，只说了一句：&ldo;谢谢你，孩子。&rdo;

威廉蹲在弟弟旁边，开始画冥界的钞票。

在孩子们完成这些图画后，张敬梓带领全家人走到后院，找了一块地方，点起两炷香插在地上，仿佛这里就是张杰祺的墓地。他们拜了几拜，点火燃烧孩子们刚才完成的杰作，然后默默看着白烟飘上阴沉沉的天空，看着纸张慢慢变黑、卷缩，化为灰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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