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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（第1页）

一番好言好语地答谢，梁婉容送出了杜纤云。梁婉容回脸撇望上官仁，伤心之余，不免垂泪。&ldo;老家伙，你的一条老命总算不便宜。&rdo;她怨声载道地数落。上官仁嘿嘿傻笑，抓住梁婉容的手膀，侬语道：&ldo;不要伤心，只不过是场小意外。我只是担心咱们的儿子，其实我好着哩。&rdo;梁婉容点点头，喟然心叹：&ldo;还说好，差点没命了。&rdo;众人一阵长吁短叹，一直守候到了黎明。天将破晓，飘起了雨珠。秋风萧索，细雨蒙蒙，伴着一阵嗖嗖的凉风。梁婉容带着葆君和王瑞贺先行回了庄园，留下我陪护上官仁。

雨，依然飘落，冷冷的，飕飕的。我望望上官仁，他已沉静地酣然入睡。医院的病房异常寂静，几乎没有病人走动的身影，既是大夫和实习护士也寥寥无几。我困惑地望望病房外的长廊，十分幽静，十分整洁，一点响动和嘈杂的声音也听不到。但，寻诊台上，一个接诊护士爬伏轻睡。我怕惊扰她，赶忙进到了病房。病房里只有上官仁一个人。他轻躺在床榻上，微闭双眸。我知道，此时，他一定睡熟了，他无比安祥、沉静、宁重，一张苍凉矍烁的脸堂，布满愁伤和冷漠。他就像我的父亲深挚而亲和。我不竟为他而感到悲伤、凄窘。我心里清楚，这已经是上官仁近一个月内第二次进病房。头一次是因上官黎的出走，这一次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故。我又觉得内心绞痛，使得我一阵莫名恐慌。病房里光线昏暗，天尚未大亮，我走到窗下，打开了窗户。窗帘垂落，不时涌入一阵清爽温润的风。我静静地凭窗站立，心里想着上官黎，为他难过，为他着急。上官黎的出走已震动了大家。

窗外斜风细雨。一群燕子唧唧鸣叫着，飞过窗棂，飞住院外郁郁丛丛的花树间。&ldo;淑茵，&rdo;蓦然，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入我耳畔。我愣了一下，扭头望见上官仁笑望着我：&ldo;你一个人还在呵？&rdo;我忙说：&ldo;先生，我在，我在，你怎么不躺着了？&rdo;我走上前，将上官仁从床上扶坐起身。上官仁弧形的笑唇上露出一丝愧疚和歉意。&ldo;又麻烦你来照顾我，真是对不住你了。&rdo;我随着他轻声一笑，口吻带甜地道：&ldo;先生不必自责，这是我的本职工作。先生，你好些了吗？&rdo;我穿着一身蓝缎衣裳，耳朵上卡着玳瑁梳子，脚上是白色丝袜和方口扣襻儿黑布鞋，上官仁望着我泛泛地说：&ldo;今天为何这么漂亮？&rdo;我有点诧异，怪不好意思的，于是勉为难地笑了笑。上官仁坐在病房床榻上，只觉异常干渴，一场虚惊早使他丢失了魂魄，现在，只想喝一点水。我把水杯拿给他，他咕嘟地喝了两大口才舒畅了。&ldo;淑茵啊……&rdo;上官仁□□着。我望向上官仁，问：&ldo;先生怎么了，你想干什么？&rdo;&ldo;我，想要下地走一走，哦！&rdo;上官仁摸了摸后颈，感到肿胀酸楚：&ldo;一定是我撞在车驾驶盘上了，要不然，怎么会这么痛。&rdo;我一听，便明白了，赶忙走到他的身后，&ldo;我帮先生揉一揉。&rdo;说着，我给上官仁轻轻地按摩。&ldo;先生……你怎么会发生事故哩？&rdo;我吞吞吐吐试探地问。上官仁是个粗枝大叶之人，他毫不避讳，将当天同罗教授一起喝酒，以及半路恍眼，打错车盘，不甚掉入河里的事告诉了我。他抬起手腕看看时间，喟然长叹一声：&ldo;真是命大，要不然就见阎王了。&rdo;说完，拨通梁婉容的电话。上官仁在电话里询问上官黎，问他是否回家。梁婉容伤感地斥骂，要求他在医院养好身体，不要操心家务之事。上官仁摸了摸一头乱蓬蓬的发，和泛出层层油腻的粗糙脸孔，说要洗把脸。我则帮他拿上木盆、毛巾，随他洗漱。水龙头一股一股哗哗流淌。他弯着腰，拿牙刷慢慢地刷牙槽。上官仁回脸问我：&ldo;医生怎么说？&rdo;我在水盆里兑好洗脸温水，熠熠笑道：&ldo;杜医生说你非常幸运，躲过一劫。&rdo;上官仁洗过脸，&ldo;嗬&rdo;了一声嗓，和我返回病房。上官仁不自禁轻叹一声：&ldo;那个逆子，真让我操心。如果不是他，是不会出状况的。&rdo;上官仁环了一眼病房，有大家给送来的鲜花和水果，入住的是医院配置最齐全的病房，干净整洁。上官仁拿出打火机，哧哧地按了两下，&ldo;得得！火石坏了。&rdo;说着，懊恼地扔进纸蒌里。我问：&ldo;先生，您想吸烟吗？&rdo;上官仁揉了揉鼻子，说：&ldo;一天不抽烟就难受。&rdo;我二话不说，走出病房，给他找来打火机。上官仁问：&ldo;从哪儿弄来的家伙？&rdo;我笑道：&ldo;杜医生的。&rdo;上官仁有点惊讶：&ldo;他在？&rdo;我灿声一笑：&ldo;嗯！他在。&rdo;

接下来的两天，上官仁也是在医院病房里度过。在此次轻微的事故中，仅管他没有受重伤，俨然已使他心有余悸。我是他两天里最好的陪护人。我寸步不离地守候着上官仁，给予了他精神和意志上的安慰。我给他讲故事，给他按摩，给他端饭赐茶，几乎能做的全都做了。期间，医院的主治大夫杜纤云来过三回，除了观察他的病情，就是从心理上给他安慰。这般，上官仁康复了。第三天傍晚，上官仁顺利出院。

一日，在芙蓉镇街头，梁婉容带着葆君和王瑞贺，在繁华热闹的芷泉街，租赁下一间宽阔的门面铺。只见葆君身穿红色长袖衫，下身是丝绸撒花袷裤，敞着裤脚，一头黑梭梭的头发披在脑后，额上是一个黑色点缀珍珠的勒子，粉白颊上蔓出珊瑚色，一脸喜色溢于言表。梁婉容已打定了主意，那就是雇佣技艺精湛的葆君，在芙蓉镇上开办一家赏气的绣坊店。一切已准备妥当，一间门面铺，一张大桌子，几只板凳，至于一些用于刺绣的针线，也依照葆君的要求买了回来。梁婉容穿着一件蜜合色衬绒旗袍，一头鬈发编出几个麻花辫，白皙的脸庞上搽着厚厚一层脂粉。梁婉容浅笑盈盈，牵住葆君的纤手，兴奋而骄傲地说：&ldo;怎么样，现在满意了吗？&rdo;葆君原先那颗像浮荡在水面上葫芦般的心，似乎有了着落，笑道：&ldo;夫人，所有事务我全依夫人之意做，我会保证使&lso;江南绣艺&rso;大放光彩。&rdo;梁婉容笑道：&ldo;对了，我的两个朋友，也就是顾客，已经向我预定了，她们想让你绣《荷塘月色》《富贵牡丹》《春兰秋菊》三件，以后日子你专给她们绣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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