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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（第1页）

一位志愿者找来赤脚大夫。他年愈古稀，须髯苍苍，目光矍铄，穿着薄衣白袍，两袖宽大。他给上官黎把了脉，断定是间歇性失意症。紧接着，村里人都获悉了上官黎失意的事情。喻宥凡和我也不例外。上官黎好像忘记了忧伤、忘记了悲痛、忘记了所有人。他凝视众人，包话我、喻宥凡、甄家长者、画湄儿和其余的志愿者。他像一尊凝然不动的雕塑，呆呆坐着。我顿时被上官黎的举态惊骇住，我&ldo;哇&rdo;地一声，痛哭开了。&ldo;你……究竟怎么了嘛？怎么会这样……你不认识我了吗？天哪。他谁都不记得了……&rdo;我质问上官黎，但回答我的，只是一片茫然。一旁的喻宥凡惊讶不已，他宽慰上官黎，请求他张开嘴巴说话。然而，任他怎么努力，也无济于事。上官黎宽阔的嘴唇在颤抖，两只手哆嗦地从桌上捧起一只落满尘埃的铜镜。

大家盯着上官黎的一举一动，只希望他微妙的动作能破解大家的疑问。上官黎将铜镜拿在手上，接着，在镜面上画了一张女人瘦削的脸。大家吃惊地望着，我愈加伤痛地哭泣：&ldo;他一定在画她‐‐可怜的梦鹂。&rdo;喻宥凡骤然一怔：&ldo;梦鹂！是呀，我怎么没想到。&rdo;话未落，上官黎将那面铜镜倒叩在桌面上。我说：&ldo;我无法向上官先生交待。黎哥深受打击，理应由我照顾好他。我可怎么办嘛？&rdo;我呜咽着难受极了，我惊慌、我失落、我惶然。所有一切由谁造成，这个意外的结果，由谁来承担？喻宥凡揽住我的肩膀，劝慰道：&ldo;没事！淑茵别怕。&rdo;上官黎一脸木然，表情凝固，对于我们的问话支吾其词。我牵住他的手说：&ldo;黎哥，有我们在。你放心，我们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。&rdo;

喻宥凡哪敢有分毫怠慢，一拍胸脯，道：&ldo;我来背他。&rdo;说时，背起上官黎，三人急急忙忙返回香墅岭。

太阳毒辣的温度像火山岩浆，将我们的身体炽烤的兹兹作响。汗水像掉线的珠子，一颗颗急速地从脸颊滑落地上。四周是高高的灌木，浓荫斑驳。走出灌木丛，是一条羊肠小道。喻宥凡背着体形魁伟的上官黎，十分艰难、一步三歇地返回香墅岭。偶尔，他会停下来，呼唤上官黎让他自己走。谁知上官黎神魂游离，根本听不懂他的话。有时，我陡生怨气，咕嘟道：&ldo;你怎么不争气，偏偏失信于人。你答应我们一起回山庄，如今却变成朽木尊容。&rdo;喻宥凡扭头望我，悻悻道：&ldo;你不要责骂他。如果他知道你责骂就好了。&rdo;

晚阳里，一缕斜辉照满窗户上，美人蕉摇绽通黄花蕊。&ldo;先生‐‐夫人‐‐&rdo;我一面抹眼泪，一面跑进梁婉容坐着的房间里。&ldo;夫人！&rdo;我一看梁婉容闲适静坐，&ldo;扑通&rdo;一声，跪倒地上。梁婉容大惊失色，问道：&ldo;淑茵怎么了，出什么事了？&rdo;我道：&ldo;黎哥，他……&rdo;话未说完，喻宥凡背着上官黎趔趄地步入房间。

第二十八章梁婉容漫谈家风

微风从窗外飘进门牌上挂着&ldo;专家门诊&rdo;的房间，一股浓郁的槐花香在缓缓弥漫。杜纤云坐在微凹黄檀木办公桌旁，啜了一口有些泛瑟的碧螺春茶。从早到晚，接诊过多少病人，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。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，心想，再坚持几分钟就要下班了。他刚刚起身准备合拢上窗户，就听见房间外幽廊上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。一转眼，在梁婉容的指引下，喻宥凡和我挽着上官黎的胳膊，从幽廊外忐忑地走进。杜纤云正要换衣裳，梁婉容一慌神，拽住他牢牢不放：&ldo;杜医生‐‐救救我的儿子。&rdo;杜纤云一惊，未等梁婉容把话说完，让喻宥凡将上官黎扶坐在椅子上。我说：&ldo;他整天痴痴笑笑，不言不语。&rdo;杜纤云望望一脸焦躁的我，一个淳朴少女，他早已知晓。而梁婉容他亦十分了解，这个香墅岭的当家贵俏妇，身家千万，同他建立着比较深厚的私人关系。但是现在，他顾不上与我们寒暄，紧忙上前，将手摁压在上官黎的右腕上，寸寸上移：&ldo;天井、臑俞、曲泽、天泉、玉堂、中庭‐‐这几处穴位皆气血阻滞不通。&rdo;

杜纤云把完了脉象，接着观察上官黎的舌头。杜纤云问：&ldo;这种情况多长时间了？&rdo;喻宥凡一急，未等梁婉容开口，抢话说：&ldo;早上，他在爪哇村的时候就变成这副尊容了。&rdo;杜纤云点点头，有点疑惑：&ldo;他怎么去了爪哇村？那个地方正在遭受洪灾，十分危险！&rdo;我忙回应：&ldo;嗯，他做义务志愿者。&rdo;杜纤云听了，对着上官黎询问了几句话，上官黎却未理睬他。此时，杜纤云心想：上官黎怎么会凭白无故不讲话呢？一定有原因使他遭受了挫折。上官黎似乎毫无意识，这让他断定上官黎受了某种刺激，导致郁结于胸，脑洞阻滞。杜纤云在脑海寻找导致病人发呆的种种因素，最后第一直觉告诉他，是一种极罕见的失意症。杜纤云问道：&ldo;你们是否知道，他发生过何种重大的事情？&rdo;梁婉容望见杜纤云的目光凝视她，一时间哽咽不止。&ldo;杜医生、夫人，这个由我来说。&rdo;一旁的我含着泪，悲怆地说：&ldo;两个月前，他失去了梦鹂。两个月后，他做志愿服务。警察三番五次纠缠他，盘问他，将他列为凶杀嫌犯。&rdo;杜纤云问：&ldo;梦鹂是谁？能告诉我吗？&rdo;我回道：&ldo;梦鹂是她最挚爱的女友，他们恩恩爱爱。她非常漂亮，是个绝顶美人。他们的关系要好。她常来山庄，听说，他们从欧洲游玩回来。但是……她在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中离世了。&rdo;杜纤云心里一震，像有一条蛇爬过手臂，酥酥痒痒，便立刻明白了。杜纤云坐在办公桌旁若有所思。类似面前的病人，他也曾见过。他们由于精神压力的缘故，由于仕途命运的坎坷，造成心理波折和扭曲。他们通常要经过较长时间的治疗，才能恢复神志，而治疗通常要到省城或北京等大型医院。上官黎情况亦然，他是生活折磨导致性格压抑，又使气节郁胸，吐纳不畅。在芙蓉镇尚无医学条件治疗。鉴于自己与上官家友好的关系，他知道必须竭尽全力，帮助可怜的上官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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